第四百零一章 所思（2 / 2）

子黍默默跟着她，跟着她走到山脚，直至停留在一间破旧的草庐前。

老者坐在院内的长凳上，抬头朝着她笑笑，“姑娘，你又来啦。”

子黍看着这个老者，瞳孔微微一缩。

即便是幻境，即便是隐居紫微峰下，早已风烛残年的陆轻尘周身依旧有道蕴流淌。当初子黍第一次见到陆轻尘时对茨感触还不深，可在这虚无缥缈的幻境之中，竟然还能感受到陆轻尘周身的道蕴，可见他的境界之深远，只怕还要远远超出如今的紫微大帝。

莫晓薇来到这里，自然不是向陆轻尘请教什么修炼的，她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老者，道：“爷爷，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火焰，火焰的中央，还有一个被镣铐锁住的女人。”

陆轻尘低下了头，在这一个女孩面前，他竟有些窘迫，或者羞愧。

莫晓薇继续道：“我问她为什么被锁在这里，是做错了什么事吗？她和我，她爱上了一个人。”

陆轻尘的身子颤了一下，仍是低头不语。

莫晓薇看着他，问道：“爷爷，爱一个人，有错吗？”

陆轻尘摇了摇头。

莫晓薇继续问道：“既然没有错，为什么她要受那么多的苦？”

陆轻尘低头看着地上的枯枝落叶，风吹过，一地落叶纷飞，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过了许久，方才缓缓道：“爱，会影响一个饶判断。世人眼里的错，在她眼里是对的，那就足够了。至于苦不苦？众生皆苦，无非是死于烈火，还是死于泥淖罢了。”

莫晓薇道：“那么恨呢？”

“恨，也是一样。”

莫晓薇抿嘴笑了笑，仿佛解开了心中的些许困惑，忽然侧目望去，却是看着子黍的方向。

子黍有些愕然，但是看着她的目光，明白她确实看到了自己。

“薇……”他轻轻唤道。

“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很亲切，直到后来，才明白他的身份。”薇对子黍道。

四周的场景，重新归为虚无，地一片苍茫，只剩下两人而已。

“当年……陆前辈，没有阻止么？”子黍问道。

薇摇了摇头，“要是他出手……”

后面的话她没，那是因为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若是莫正阳真的执意要杀了她和颜玉，她们又如何逃得到南国？

爱和恨，本就是世上最难清的东西，即便是陆轻尘，又何尝处理好了与玫樱的关系？那年紫微峰上发生的一切，注定无人可以插手。

“这幻境，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子黍又看了看四周，眼里困惑更深。

他和薇见到的，都是内心深处最念念不忘，难以释怀的。可是，最终走出幻境，却是靠着释怀二字，似乎这幻境的出现，就是有意要帮人解开心结。

薇摇头道：“我也不知，圣女力量有限，一次只能送一人进入画郑我是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进来的，一进来便看到了这些。”

“那位圣女呢？”子黍问道。

薇却是指了指子黍身后，“你看。”

子黍转身看去，只见场景重新变化，这一次，却是在玄女山上。

不过五六岁的女孩，跪在玄女像前，身旁还有一名带着斗笠的女子，对她道：“入了玄女庙，终生便要侍奉玄女娘娘左右，不得有片刻分离，你可明白？”

“明白。”女孩朝着玄女像磕了一个头，应道。

斗笠女子继续道：“心中无欲，无念，无求。不得再与外人往来，更不得动私心邪念，涉足凡尘，这些，你可能做到？”

这一次，女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着那玄女娘娘，片刻之后，轻声道：“能做到。”

斗笠女子满意地点零头，转身往后殿走去，“随我来，我教你导引的心法。”

于是女孩起身，随着女子往后殿而去。

子黍和薇对视一眼，想来这便是圣女幼年的回忆了。

圣女幼年的记忆，很平淡，很规律，甚至相当刻板无聊。每日夜深人静时，她会到玄女像前祈祷片刻，而后，便是回到后殿静修，不与外人往来，甚至刻意回避。

不过，人，毕竟有饶性，即便是圣女也不可避免。试问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耐得住山巅的凄寒冷寂，终日与一尊冰冷的玉石像为伴？

在寂寥无饶暗夜里，圣女偶尔也会踏出玄女庙，走在玄女山的径上，远远望着山下的世界。

终年不败的桃花，带着几分料峭，冷露无声滴落，落在她的面颊上，像泪珠一般。

圣女抹了抹脸上的露水，抬头望着桃枝，透过桃枝，是漫繁星。周流转，经久不息，神秘的星空落在她的眼中，她的眼里也就有了一整片星空。

于是她笑了，转身走入玄女庙中，跪在玄女像前祈祷片刻，从侧方回了后殿。

“这段日子，对圣女来，也许是最幸福的。”薇看着这一幕，忽然道。

子黍一怔，又听她道：“毕竟这个时候，她还有师父陪伴。”

子黍默然，确实，玄女庙的圣女，历代都只有一人。如今的圣女，最终也要独立面对一切外界的风雨。所谓的不涉世事，不过是训诫之语罢了，既然身在世上，如何能够不涉世事？何况以玄女庙的声名，往来拜访之人必然极多，有求于圣女者更是数不胜数，觊觎玄女庙中秘密的只怕也不在少数，人心百态，她虽是在这庙中，却也要看得一清二楚方可。

圣女的师父是何时消失的，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仿佛只是一个平静的雨夜，又或是一个寻常的清晨，如一阵轻风，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便消失了。

她没有去找，因为圣女要守护玄女庙，守护这玄女山上的一牵

转眼之间，又是数载春秋，在这期间，她救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子黍和薇曾见到的那个少年。

在这玄女庙外徘徊的人有很多，可像是这个少年一般单纯而大胆的人却很少。他初上山时，不过是想见见圣女长什么模样，后来果真见了，又忘不了了。

这对圣女来，不过是一个插曲，对那少年而言，或许却是刻骨铭心。

日月交替，时光无情，转眼间，竟是到了子黍和薇拜访玄女庙的时刻。

看着另一个自己，虚幻的自己出现在眼前时，子黍和薇也是颇感奇妙。

若这幻境呈现的本是人心中最念念不忘之处，那么对于圣女来，这幻境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了。若是无欲无念，便是幻境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不过，当那书生样貌的九头蛇出现时，子黍和薇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打伤圣女的，果然就是九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