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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五(未来可期之太祖昭武帝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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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陈望又吩咐道:“取纸笔来。”

庾攸之亲自端来笔墨纸砚,陈望铺好麻纸,饱蘸墨水,奋笔疾书,写了两封书信。

写完,他抬起头来,环视着侍立在两旁的众人。

花木兰接触到他的眼神,感觉心头一颤,赶忙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目光如炬,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令人难以直视。

“攸之,这两封信至关重要,你可挑选最为忠心得力手下送去,而且要以最快速度,万不能耽误。”

“侄儿,哦不,微臣谨遵陛下之命,您放心,神威军皆是忠勇敢死之士,我派一名心腹将领去。”

“嗯,这两封信去渑池军前交于宋王陈啸,其中一封他自然会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晋阳交于镇北将军柏华。”说着,陈望把两封信抬手递给庾攸之。

庾攸之赶忙双手接过信,转身出大帐,安排去了。

陈望又低头写了起来,这次是写了一封长信,三封短信,写完从身后取来一只军用布袋,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然后看了看几名御林军,稍微犹豫了一下。

此时的花木兰跟随这个传奇伟人,看着他临危不乱,沉稳有度,早已热血上涌,斗志昂扬,恨不能为之效死。

她看着陈望犹豫,脆声道:“陛下,这封信由小女来送。”

“呵呵,这几封是最重要的信笺,我担心神威军去送会语言不通,耽误大事。”陈望脸色一缓,微微笑道:“木兰,你是女儿身,此去路途遥远,我担心——”

花木兰挑起剑眉,紧攥拳头,愤愤地道:“太祖爷讲话,理太偏!小女自幼不喜女红织布只喜舞刀弄剑,跟随父亲学了一身好剑法,所以父亲才遣小女来寻找太祖爷。”

“这……”陈望沉吟了起来。

“哎呀,太祖爷啊,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太祖爷难道忘记前朝荀灌冲出万马军中救父亲吗?”花木兰慷慨陈词道。

陈望站起身来,换上一副严肃地表情,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变得分外冷峻,眉宇间透出一股子严肃和凝重之色。

他举起手中的布袋,盯着花木兰说道:“我再派两名御林军保护于你,即便是你们死了也要把信交出去,只要交出去,大郑就有救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顿的说出每个字,让人感到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

花木兰躬身施礼道:“太祖爷放心,小女一家的命也都在这几封信,一定送到!”

“好!”陈望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示意两名御林军军兵过来,对他们三人下令道:“这几封信要送往几千里之外的盛乐,沿途还是我大郑境内,可找当地官员换马,记住要快!”

花木兰等三人一起叉手施礼,齐声道:“谨遵圣命!”

陈望接着吩咐道:“到盛乐后,你们先需找到魏国左辅长孙嵩,司空奚斤,太常崔浩三人的府邸,把信分别给他们,由他们将最后一封交与魏主拓跋嗣。”

三人一起躬身施礼,接过布袋,转身快步跑出了大帐。

“一路小心!”陈望在后面嘱咐道。

刚刚进帐在旁边听着他下令的庾攸之暗暗钦佩,老皇帝瞬间抓住整个乱世的本质关键点,但还是不解地问道:“陛下,为何不用我的神威军去?”

“你的神威军到了朔北,会被人一眼认出是南方土人,且语言沟通不畅,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派他们去是先要找到长孙嵩等三人。”

“为何陛下说这几封信至关重要,能救我大郑?”

“我这是要拓跋嗣起兵渡过黄河南下河套,乘虚攻打胡夏赫连勃勃的统万城,如此,赫连勃勃东进大军必退,陈啸在渑池的七万大军即可回师,与柏华的并州军一起南下,解谯城之围。”

“那拓跋嗣和长孙嵩他们……”庾攸之满腹狐疑地看向陈望。

陈望微微一笑,手抚黑髯,缓缓地道:“赫连勃勃占领关中后胡夏更加强盛,拓跋魏国与其毗邻必寝食难安,从背后突袭统万城,拓跋嗣必会欣然前往,这是其一;长孙嵩、奚斤二人忠厚宽仁,我曾施恩与二人,他们现在是魏国权势最大的重臣。另有我当年帮助拓跋珪建国送去几名洛阳学宫学子之一的崔宏,为我心腹,他虽已故去,但其子崔浩如今是拓跋嗣御前第一宠臣,言听计从,见我信后,三人必会觐见拓跋嗣,并说服之。”

(如果读者朋友忘记,可翻看第三卷98、116章;第四卷26、52章等多次提到崔宏这个人,他和穆崇经常密信给陈望汇报北魏情况;第三卷的100章等,也多次提到奚斤是陈望的超级粉丝,长孙嵩以前提到的更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庾攸之如梦初醒,刚要夸赞,陈望却不容他说话,又摆手命他坐在自己身边,对他道:“如今形势危急,攸之,我们得立即行动了。”

庾攸之面容一肃,躬身施礼道:“陛下请吩咐,微臣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我来问你,听闻刘裕打败刘毅,诛杀诸葛长民、谢混、刘藩、王愉等人后,掌控长江以南,是不是全境追杀司马氏族人?”陈望低语问道。

“额……是这个样子,而且许多司马氏的宗室也都在荆州、宁州等地的大山中筑坞堡自立,离武陵郡并不远,且与微臣私交甚笃。”庾攸之一边回答,一边心道,太祖在桃花源中,怎么晓畅天下大事?

“哼,他当年命其弟刘道规放火烧了司马德宗、司马德文的官船之事,已经在外有所议论,他唯恐司马氏族人找他复仇,所以要灭司马氏一门所有人。”陈望抚须,一边思忖着一边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离得近那就更好了,你可速速派人联络这些人来见我,有司马楚之 、司马文荣、司马文思、司马道恭、司马道赐、司马顺明、司马景之 、司马叔璠、司马天助。”

“啊!太祖为何知道这么多人,他们都是近几年才到这边来的。”庾攸之大惊,实在忍不住问道。

“唉……”陈望面现悲痛之色,看着大帐顶棚,叹息道:“十年前,敬穆太后(司马熙雯)临终前那几日,时时念道这些司马宗室的晚辈,拉着我的手嘱我如有机会,保全司马家血脉,善待之。等一起起兵诛杀刘裕后,他们也不必在穷山僻壤躲避了。”

“微臣这就派人去请他们速来,一起共商讨伐刘裕大计。”庾攸之说罢,抬手喊进来亲兵,交待他们去往各地邀请。

陈望又问道:“他们最快几日能来武陵郡?”

“最快也得两三日时间。”

“太迟了,我等不及了,恐谯城那边坚守不住,一切都是枉然啊。”

“陛下之意是……”

“打蛇要打七寸,欲速灭刘裕叛军就得找他的命门,我现在就去建康。”

“陛下需带多少人马?”

“我只带他们六个就行。”陈望说着,指了指站在大帐中候命的六名御林军军兵。

庾攸之大惊,急忙摆双手劝阻道:“陛下,使不得啊,攻打建康怎么能只带六人?”

“哈哈,谁说我要攻打建康?我去建康是要杀一个人!此人一死,刘裕立刻就会不战自乱。”

“陛下要去杀谁?”

“刘穆之!”

“哦……”庾攸之也曾听闻过刘穆之,那是刘裕的智囊,首席谋主,不禁暗暗佩服,但还是不无忧虑地道:“刘穆之是刘裕心腹,在建康一定是防备森严,陛下怎能接近他?”

“这样,攸之,我走后,你给我找三个人,一个是司马楚之,一个是韩延之,一个叫鲁轨,然后如此,如此,如此……”陈望压低了声音,手里指着地图,给庾攸之细细传授下一步行动。

庾攸之听完,躬身施礼道:“微臣遵命,韩延之乃我挚友,得罪过刘裕之弟刘道怜,获罪后逃至武陵郡,他为了表示与刘裕、刘道怜势不两立,公然把自己儿子的名字改为刘裕父亲的名字,叫韩翘。”

“哈哈哈……”陈望大笑道:“还有鲁轨,他父亲鲁宗之,当年也是顾恺之荆州麾下,后来在刘毅一战中死于刘裕之手,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陛下,团结是何意……”

“以后再说吧,攸之,待司马楚之、韩延之、鲁轨三人出发,你与其他司马宗室倾所有人马,从洞庭入长江东下,直接突袭历阳,务必斩杀刘道怜,截断刘裕粮道和归途。”

“遵命,陛下!”

陈望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拍庾攸之肩膀,然后转身带着六名御林军军兵,快步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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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江南,烟雨蒙蒙,清澈的秦淮河水在雨中泛起点点涟漪,桃红柳绿,白墙灰瓦倒影水中,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一艘雕梁画柱、描金朱红的豪华商船缓缓驶来,船头高高翘起,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船尾也微微上扬,又恰似一条摆动的鱼尾。

船舱中传来了丝竹笙箫和歌女的低吟浅唱声,令两岸过往民众不禁侧目观看,啧啧称赞。

商船在桃叶渡边停下,有家丁放下艞板,一名黑衣家丁撑伞,伞下中年男子头戴笼冠,身穿浅绿色掐金边的长袍,从船上缓步走下。

岸边一名三旬上下的紫袍官员在几名差役陪同下,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问道:“尊驾可是江州商贾苗公?”

中年男子赶忙还礼道:“在下正是豫章苗朱玉,敢问官长可是施公?”

“哦,下官正是丹阳郡祭酒从事史施梁。”官员直起瘦长身子微笑道。

苗朱玉点头喊笑道:“有劳从事史前来迎接,小可甚是惶恐不安啊。”

“哎!苗公过谦啊,三日前刘公接苗公之信甚为欣喜,对苗公之义举赞叹不已,命我前来迎候”说着他侧身指向身后的马车道:“苗公请。”

“施公请!”苗朱玉也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施梁在前,苗朱玉在后,一起上了马车,向东驰去。

马车上,苗朱玉问道:“施公,小可的信中所提及之事……”

施梁咧嘴一笑,瘦长的脸上布满褶皱,“苗公勿虑,刘公皆已应允。”

“哦……”苗朱玉剑眉微蹙,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可也是听友人介绍说太尉素来倚重刘公,但他也仅仅为五品丹阳尹,能做得了主吗?”

施梁哈哈大笑,心道这真是个乡巴佬,暴发户,“刘公虽仅为五品但丹阳郡乃建康重镇,刘公又是太尉肱骨之臣,苗公有所不知啊,此次太尉北伐‘清君侧’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补给皆为刘公一人所掌。”

“哦……”

“所以啊,您献于军前的千石稻菽,欲讨个豫章郡掾属一职那是轻而易举之事,苗公勿虑。”

“这就好,这就好……”

施梁见苗朱玉还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接着又笑道:“即便是苗公开口再要个男爵,刘公也可办到。”

“啊,啊……”苗朱玉细目中放出光芒,一脸惊讶转而又面带喜色,躬身施礼道道:“多谢施公提点,如能有爵位,苗某可光宗耀祖,荫及子孙喽。”

“哈哈哈……”

二人边聊着,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挑起舆帘,二人相继从车上走下,然后进了丹阳郡衙大门。

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咳嗽声,苗朱玉忙问:“这是谁身体如此虚弱?”

“实不相瞒,刘公近日为北伐大军日夜操劳,肺病复发喽。”

“唉……刘公力疾从事,公忠体国,忠肝义胆,我辈之楷模啊。”

“那是,那是……”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上了大堂,只见大堂中央案几后坐着一名干瘦如柴的老年官员,正在埋头案几文书堆中奋笔疾书,并不时交给身边的书吏,伴随着一阵阵咳嗽声。

“微臣把豫章郡苗公接来了。”施梁躬身施礼道。

苗朱玉躬身道:“小人苗朱玉拜见刘公。”

“哦……请坐。”刘穆之并未抬头,淡淡地道。

但他心里却是激动万分,因为这个从江州豫章郡来的当地富豪苗朱玉几天前来信,说要供“清君侧”北伐大军千石稻菽,这对于已经捉襟见肘的刘穆之来说那是天大立好消息。

如今刘裕大军正在围攻谯城,刘怀慎在寿阳顶住冯该进攻,虽然虞丘进、向弥、到彦之、索邈军已经打败窦冲、桓振军,现北上陈留正在阻断中山王陈午南下幽冀二州兵马,一切势头看似良好,但三方面军的军粮告急文书雪片式发来,而自己手里也没有粮食了。

关键时刻来了个苗朱玉,可以供数千石,足以解决军前半个月的用度,大大缓解自己的压力。

而苗朱玉只是想谋求个豫章郡的六品官职,哈哈,雪中送炭啊。

但是根据官场规则,他还得煞有介事的晾一晾苗朱玉,省得被这个土豪劣绅看不起,以为官职如此不值钱。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刘穆之放下手里的毛笔,拿起案几上的布巾使劲咳嗽了两声,才抬起头来,看向苗朱玉,缓缓地道:“公事繁忙,咳咳,怠慢苗公,还请见谅啊。”

“无碍,无碍,刘公夙夜匪懈,操劳国事,小人敬佩万分。”苗朱玉躬身施礼道。

刘穆之眯眼仔细打量苗朱玉,依稀觉得有些面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剑眉细目,棱角分明的嘴唇……

“报……”一名差役跑上大堂,双手将一封信函呈上,“禀大人,寿阳军前发来急报!”

刘穆之收回心思,心中暗暗骂道,不用看又是刘怀慎来的信,索要箭矢和粮草的。

接过信函,他并不看将信函放在案几上,挥手令差役退下,温言道:“咳咳,苗公啊,你的千石稻菽什么时候到秦淮河畔?”

“哦,回刘公,最快下午申时,最迟酉时末,只是……”苗朱玉施礼道。

刘穆之心中一惊,捻须问道:“只是什么?”

“小人还有个小小请求。”

“讲。”

“豫章郡安义县南三十里,有田八十顷,农户三百,小人还想讨个安义县男,食邑三百户。”

贪得无厌,坐地起价,他娘的,刘穆之暗自骂道,这些土财主都是为富不仁之辈,但现今也没办法,只得应允。

令这个老奸巨猾的刘穆之放心的是,只要你有所求,更加可信可靠。

于是捻须,缓缓地道:“这个……也不是不可,只是苗公后续可否再发千石稻菽供北伐大军用度?”

苗朱玉故作为难,低头想了一会儿,握紧拳头砸了一下案几,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断然道:“就依刘公!”

刘穆之心中大喜,但城府很深的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眉头舒展了一下,微微点头,勉励道:“如此义商,将来朝廷还会有所重用,苗公有功于社稷啊。”

就这眉头一舒展,苗朱玉看在眼里,接着躬身道:“时间不早了,小人十艘粮船恐已到桃叶渡,不如刘公亲自去看看,也好检查一番稻菽品质。”

“这个……”刘穆之手捻稀疏的花白胡须,矜持起来。

旁边一直没做声的从事史施梁躬身低语道:“刘公还是亲自去看看,也好放心,省得前线将士在太尉面前进谗言……”

刘穆之猛然醒悟,有传闻到建康,说有人在刘裕面前告状,自己发往军前的粮食缺斤少两,而且还有发霉变质的。

于是缓缓点头道:“也好,我便与你一起前往观看。”

说罢,刘穆之起身,旁边人给刘穆之披上了披风,三人在众差役簇拥下走出了丹阳郡衙。

半个时辰,刘穆之、苗朱玉、施梁三人的马车在差役护卫下来到桃叶渡,见秦淮河上已经排满了十艘大船停靠在渡口边,上面的粮食堆积如山,用帐幕盖着。

刘穆之下了马车,看到此场景,大喜过望,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心情,快步登上了第一艘粮船,苗朱玉和施梁紧随其后。

粮船上一名剑眉星目,英姿挺拔的白衣年轻人手按佩剑,率领十余名随从迎了上来。

刘穆之此时眼里只有粮食,也没多看,直奔帐幕盖着的粮食而去。

只听身后传来苗朱玉淡淡地声音,“拿下!”

众人一拥而上,将刘穆之按倒在地,施梁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剩下几名差役还未及拔刀,就被苗朱玉的随从们砍翻在地。

刘穆之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苗朱玉嘶哑地吼道:“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苗朱玉从白衣年轻人手中接过佩剑,细目中放射出锐利光芒,冷冷笑道:“苗朱玉,就是分秒诛杀刘裕,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刘穆之不知分秒为何物,但他听了诛杀刘裕,不禁心中一寒,又抬头仔细看时,慕然想起一人,惊恐地瞪大了三角眼,尖厉地吼道:“你是太——”

“祖”字还未出口,陈望双手握着剑柄,寒光一闪,刘穆之人头落地。

陈望弯腰提起刘穆之的首级,把剑递还给白衣年轻人,并下令道:“德秀,你率五百人包围刘裕的太尉府,男女老少全部给我拿下。”

司马楚之躬身施礼道:“末将遵命!”

说罢,他手提宝剑下了粮船。

这时,十艘停靠岸边的粮船都已经卸去了帐幕,里面没有粮食,全是密密麻麻的军兵。

陈望对建康城如数家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又对随从中的两名大汉下令道:“显宗你率两千人占领石头城、查浦垒、白石、新亭以及朱雀航等要塞,就说我已经回来了,降者不杀。”

韩延之躬身施礼,领命而去。

陈望又对另一名大汉下令道:“象齿,你率一千人分数队,沿各街巷叫喊,建康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出门,违令者斩。”

“遵命!”鲁轨躬身施礼,下了粮船。

陈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下令道:“哦,对了,将傅亮囚禁拷问,待他供出从谯城叛逃而来的大臣,皆一并斩杀。徐羡之、王弘等人暂且勘押起来,待刘裕伏诛后再做处理。”

“末将遵命!”鲁轨躬身答道。

十艘粮船上的军兵如潮水般下了船,来到桃叶渡岸边,在众人率领下,向建康各地奔去。

陈望弯腰从刘穆之的尸体上扯下一段衣袍,将他的首级包裹在里面,这才转身看向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施梁,从容不迫地道:“施梁,你将刘穆之首级快马五日内送给刘裕,如有违令,你建康的家人……”

说罢,将刘穆之首级扔给了施梁。

施梁抱着首级,哆哆嗦嗦地道:“小人遵命,小人遵命……”

说罢,他跑下了粮船。

当夜子时前,司马楚之等人已经完全控制了建康城。

许多在建康留守的军兵闻听是大郑太祖昭武帝,前大晋车骑将军、广陵公回来了,纷纷倒戈投降。

一时间,陈望手头人马迅速膨胀,达到了六万人之多。

陈望本想去鸡笼山拜祭陈氏陵园,还想去看看乌衣巷的广陵公府,但闻听庾攸之已经占领了历阳,斩杀了刘道怜,心中大喜。

留鲁轨率一万人马在建康守候,并诛杀刘裕一党的残余势力。

然后率领司马楚之、韩延之五万人马,捆绑着刘裕的妻妾儿女们,乘船连夜过江,前往历阳。

到达历阳后,跟庾攸之以及司马宗室的司马文荣、司马文思、司马道恭等人会合。

这些司马宗室多年在刘裕的追杀下过着山匪盗贼一般的流浪生活,见了陈望如同见了救命恩人一般,大家无不慷慨激昂,誓死效命陈望,与刘裕叛贼血战到底。

因为陈望称帝时是从桓玄手里取得的天下,而且还祭拜了大晋的历代皇帝,高度赞扬了他们在五胡乱华期间为华夏汉人生存下来所做出的功绩。

而刘裕却是赶尽杀绝司马宗室,掀起了江南的血雨腥风。

大军数量迅速飙升至了十一万,稍作休整,天蒙蒙亮时,陈望下令挥师北上。

五日后,在寿阳城下,陈望军与冯该军南北夹击,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刘怀慎大营,全歼顽强抵抗的江南叛军,斩杀刘怀慎、刘粹、孟怀玉。

陈望命老将军冯该不必再守寿阳,率本部人马南下,会同鲁轨部继续剿杀江南诸州郡刘裕余孽。

然后大军刻不容缓,设立二十座浮桥渡过淮水,浩浩荡荡向北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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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谯城,傍晚。

城下江南叛军尸首堆积如山,但密密麻麻的军兵仍然在刘裕亲自督战下向城头涌来。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响彻天际的隆隆战鼓声,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金属撞击声,惨叫声四起,满目血肉横飞,震耳欲聋。

两个月来,马祥、花弧已经打退了数不清次数的叛军攻城。

所有谯城的青壮年都悉数上城御敌,就连老人、妇孺也冒着箭矢日夜抢救伤员,送饭送水。

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天空烟火弥漫,谯城外平原大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身中五箭,还有几处刀枪伤痕的花弧实在支撑不住了,伤口还是其次,关键是这一个月来他没睡过几个时辰。

躺在箭楼旁的柱子边刚刚迷糊了一会儿,只听得有人大声喊:“城破了,城破了……”

花弧双手擎刀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不及看清,有两名军兵各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下了城头。

精神恍惚间,他看见到处是火光,城内被喊杀声淹没,谯城真的被叛军攻破了……

花弧万念俱灰,心如刀割,这是太祖昭武皇帝亲手缔造的天下,亲自筑起的京城,就这么完蛋了,他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当花弧再次醒来时,看见夫人阎蓉正在给他喂水,他看看四周,这是他熟悉的太极殿,里面有许多人。

他低语问道:“夫人,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夫君,我们现在还在坚守宫城,马将军、皇甫中丞、阳侍中等人在指挥守城,你先歇息吧。”阎蓉脸上也多是灰烬,一边扶着他,一边将陶碗放在他的嘴唇上。

“雄儿呢?陛下、皇后、太子呢?”

“他们都在太极殿里。”

“唉……”

听着外面震天响的喊杀声,花弧坐起身来,拿过阎蓉手里的陶碗,咕咚咕咚一仰脖喝下碗里的水,站起身来,提刀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刚走了没有几步,只听一声巨响,太极殿的几扇大门轰然倒地,吓得殿内众人纷纷向后退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血人拎着滴着血的大砍刀从殿外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南方军兵。

花弧知道这一定是一名敌将,也知道宫城被攻破了,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他打起精神,高举手里的短刀,向那名浑身是血的叛军将领冲去,

叛军将领身边的一名军兵抡起手里的长槊,横扫过来。

花弧已经没有闪躲的力气了,长槊砸在腹部,身子飞出去了老远,再也动弹不得。

耳边只听到皇帝陈何带着惊恐地嘶吼道:“刘裕,你这个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似乎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泣声,夹杂在一起,令人头痛欲裂。

花弧绝望地嘶吼道:“大郑完了,先帝啊,你身经百战,呕心沥血亲手打造的太平盛世,就这么毁了,微臣不甘心啊…….”

但他的嘶吼没有人能听到,太极殿内太乱了。

血人刘裕在灯火中,紧紧能看出他的白色瞳仁和牙齿,提着大砍刀慢慢逼向已经换上盔甲的陈何。

陈何右手里提着太祖昭武皇帝当年用的龙泉宝剑,左手护着怀里抱着陈鼎的苻锦,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步步向后退。

他也知道再退也没有地方退了,但他不能投降缴械受屈辱而死。

心中唯一一点点的希望,就是中山王陈午率军勤王,但希望非常渺茫……

狞笑着的刘裕率军一步步逼近,陈何再退就退到了丹樨前,还有笼罩在黑暗中那个自己天天坐的龙榻。

看着刘裕可憎而且血糊糊的面孔,心道,罢罢罢,先杀了自己的妻儿,再自杀了事,一了百了,以免被刘裕奸贼羞辱。

他不打算再退了,刚要转身挥剑,忽然看见旁边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一名手持盾牌和长刀的甲士。

眼角余光再看,右边也多了一名甲士,也是如此盾牌和刀。

陈何心道我莫不是在做梦了吗?

这二人是什么人?

他往后退,身边这两名甲士却往前走,渐渐地,他看见不止两名,身侧出现了无数衣甲鲜明,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的军兵。

这是哪里来的军兵?

惊慌失措中竟然一点动静没听到。

再向前看,那个浑身血糊糊,凶神恶煞般的刘裕闭上了嘴巴,僵住了。

而自己则被越聚越多的甲士围拢了起来。

只听到身后有个浑厚但又清亮的熟悉嗓音喊道:“刘裕,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陈何身子猛然一抖,这声音太熟悉了,自己听了二十多年,太像,太像了,但又不可能是他!

他转头看去,黑暗里有个人站在丹樨上的龙案前,看不清模样。

刘裕提着大砍刀,呆呆地站住了,外面的喊杀声更加震耳欲聋了。

只见军兵中有人把几颗人头扔向了刘裕,刘裕命身边军兵拿过火把照亮,仔细看,有刘道怜,有刘怀慎,有孟怀玉、刘粹、丁旿、胡藩、刘钟……

再加上前几天施梁送来的刘穆之首级,刘裕不禁大惊失色,心道,完了完了完了......江南真的完了,离夺得天下仅差一步!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大声吼道:“你是何人?为何坏我大事!”

“哈哈,虞丘进、向弥、到彦之等人也已被陈午、柏华歼灭于陈留,你此刻投降,我留你全尸。”黑暗中的那人冷笑道。

刘裕绝望地大吼道:“你是谁!可否亮出真容!”

这时,太极殿外的喊杀声渐渐稀少了,一大帮甲士从殿外涌了进来,将刘裕及手下几十名军兵团团包围。

“亮火把!”黑暗中那人高声喊道。

突然间,大殿上火把全部点燃,灯火通明,亮入白昼。

陈何转头一看,丹樨上的龙案前昂首站立一人,头戴笼冠,身穿浅绿色掐金边的长袍,剑眉细目,鼻直口方,三缕黑髯飘洒胸前。

“父皇!”

陈何还未及喊出声,苻锦已经抱着儿子跪倒在地,尖声喊道。

“锦儿,快快起来。”陈望缓步走下丹樨,一面温言道。

真是父皇,真是父皇,他还没死啊,陈何再也绷不住了,扔了手里的刀,跪倒在地向上叩首,放声大哭起来。

“混账东西!你身为人君,我不是命你从今以后不许在人前哭泣吗!”陈望冷着脸,怒斥道。

陈何马上哑然,把拳头塞在嘴里,身子一颤一颤,抖动不已。

陈望从丹樨上缓步走下,一边高声吩咐道:“德秀,把刘裕的家眷都带上来吧。”

“是!”司马楚之向殿外一摆手,一群军兵押着张夫人以及刘义符、刘义真等大大小小三十几名男女上了太极殿。

刘裕看到此情此景,长叹一声,彻底丧失了抵抗的信念,万念俱灰,将手里的大砍刀仍在了汉白玉地面上,瘫倒在地上。

身边的几十名军兵也放下了兵器,跪地听候发落。

陈望走到苻锦身边,伸手将她搀扶起来,看着她怀里白白胖胖但长着一双小眼睛的陈鼎,问道:“这是我的孙儿吗?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启禀父皇,三岁一个月,起名叫做陈鼎。”苻锦一边说,一边把陈鼎递了过去。

小陈鼎已经被这血腥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冰凉,瑟瑟发抖。

陈望把陈鼎抱入怀中,越看越喜欢,嘴里念道着,陈鼎,陈鼎,陈鼎……

说着说着,心头一动,历史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他本来就喜爱熟悉魏晋南北朝史,所以记忆非常深刻。

陈鼎的下一代是散骑侍郎陈高再往下是怀安令陈咏——安成太守陈猛——太常卿陈道巨——陈文赞。

而陈文赞的儿子出生于公元503年,叫陈霸先,在公元557年登基建立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以姓氏为朝代的陈朝。

想到这里,陈望心下大慰,彻底放了心,颍川陈氏得以香火延续,而且将来还有出息。

“莫怕,鼎儿,有祖父在。”陈望捏了捏小陈鼎的腮,把他交还给苻锦接着道:“好生抚养这孩子,但求平安衣食无忧即可。”

“父皇,我们的大郑怎么办?父皇,孩儿无能,请父皇降罪!”陈何连连叩首道。

陈望看着地上这个昏聩无能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缓缓地道:“你三弟陈且现在何处?”

“孩儿,孩儿……也不知……”

“唉……你保护不了妻儿,保护不了兄弟,要你何用啊……”

“父皇,孩儿今后该怎么做!”

“你不是做帝王的料,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吧。”

说着,陈望越过了跪在地上的陈何,向着殿中央的刘裕走去。

刘裕见陈望走来,跪伏在地,叩首道:“陛下,臣罪该万死,但祸不及妻儿,望陛下开恩,饶他们一命!”

“你也知祸不及妻儿,但你何尝想饶过其他人家的妻儿老小?”

“陛下,微臣虽死无憾,但只此一求,可令他们为奴,可发配至交趾,只求活命。”

“好,我答应你。”

说着,陈望把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里赫然攥着他当年用过的那枚传国玉玺,向着抬头看他的刘裕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砸去,本就满脸血污被砸得更加血肉模糊。

哀嚎声在太极殿上空来回荡漾,令人毛骨悚然。

一下,两下,三下……

一边破口大骂:“我让你金戈铁马,我让你气吞万里,我让你如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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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攥拳敲击床,敲着敲着猛然惊醒。

天色已暗,自己躺在卧室里,耳中听着外面传来的洗衣机轰鸣声。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盯着窗外,又想起了这学期的惨状,九门啊九门,什么时候才能过了啊,苍天啊!

他头脑昏昏沉沉地拿起架在肚子上的《魏晋南北朝史》,那一页还是先前胡乱打开的一页,上面写道:“太和四年,四月,温率弟冲及袁真等步骑五万北伐。郗超谏,以为道远,汴水又浅,运道不通。温不从……”

番外结束

(书评及评语是对我最大的认可和鼓励,感谢读到最后的朋友们支持,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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