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一枕黄粱(2 / 2)
厂领导们经过了最初的慌张之后很快就开始想办法了,这个事情必须捂住了,不然这么大的钱的窟窿谁能填得上?想到前两年大家高涨的投资热情,他们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先收一笔投资回来再拿这个钱来分红。
可惜,这个改动发布了之后,完全出乎厂领导们的预期,应者寥寥。
其实稍微分析一下也能明白,第一年的投资热情高是受巨大的投资回报率所吸引,到了第二年,眼看着回了20的钱,不少人都追加了投资,第一年还有些犹豫的人也都开始投钱了。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还在观望了,甚至于,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把家里面能动用的钱投进来了。到了第三年,大家都在期待着回钱了。
如果他们二话不说,先把分红的钱足足地发了,再说增加投资的事情,也许还可能有一部分钱再投进来。可是现在要先投钱再分红,把大家的热情先是一打压,热情下去了,疑虑就上来了。
再后面,慢慢的就有了小道消息:有说这个钱被厂领导私分了;有说这个钱被人卷跑了;也有人说这个钱被骗走了,总之就是一句话,今年是分不了红了。不仅如此,只怕厂里面根本就没钱了。
流言一出,立刻就翻天了。往年为了投资名额很热闹的厂领导家里面,今年就更热闹了。只不过之前的热闹是人人来走礼,来点头哈腰说好话想能多投几万。今年
的热闹是不停地有人来要钱,厂里面的职工开始还有些顾虑,毕竟是厂领导,万一表现不好,被领导记住了会不会被穿小鞋?但是那些退休的职工和不是厂里面的市民可不管,一辈子的辛苦钱都在里面了,怎么这么就没有下文了?我这以后的养老可怎么办?我这过年的肉钱还没有着落呢。
一次闹得狠了,一位厂领导也被逼急了吐露了实际情况:这钱是真的没有了,都赔了!
小道消息变成了大道消息,大家一时都懵了,钱,都没有了?几个亿,说没,就没了?接着,更多的猛料来了,不只是大家投进去的钱没了,银行的贷款也没有了,厂里面的货款也没有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卷了进来,外地的供应商着急地来要一年供货的结算尾款,银行过来厂里面清查,总不能什么都没有了吧,市民又去市政府闹。
最后清查的结果竟然是锚链厂已经资不抵债,如果没有别的公司来接收锚链厂的厂务和债务的话,厂子必须要被清算资产来退赔银行贷款,供应商欠款和大家的投资,然后整个厂子就会被关掉。一年之前还是人人称羡的金饭碗,竟然就这样纷纷地碎掉了。
大家这才傻了,不少人都后悔当初闹得太厉害了。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大厂,最后却是资不抵债,眼看着就要被关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前一段话:如果有公司来接手这个债务呢?那个什么收益也不要了,把当初那个钱能拿回来就行。或者,至少,有个地方能先上班也行啊
。
于是,这就有了今天早晨秦阿姨来找温妈妈的这一段。其实,温妈妈说,这样子的情况已经有一阵子了。开始是想通过她这里找门路去退钱,等到消息证实厂里面已经没有钱了之后,就变成了想找他们来救救这个厂子,让厂里面的这些老员工可以继续在这个厂里面工作下去。
讲完了来龙去脉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前世这次非法集资导致锚链厂破产的时候温言正是高三,本身学习任务也比较重,家里面并没有和她讲过这些事情。而且那个时候温妈妈也是厂里面的一员,不过并不是参与投资的那几个领导。而且因为温爸爸的谨慎,他们只是投了一万元免得完全不投钱显得太突出,所以既没有人来他们家里面闹退钱,也没有人来找他们挽救锚链厂于危难。
这次她才真正的明白了锚链厂的这个破产是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当然,锚链厂从一开始就没有努力地去适应新的经济形势,去根据新的市场需求做创新,如果一直是这样,这个厂的消亡是必然的。只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会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这些是国有老厂固有的问题:陈旧的观念,缓慢的产品进化过程,沉重的退休职工的负担,如果没有新产品和富有市场开拓精神的领导提供的强劲的推动力,这样一架老破车会慢慢地停摆。但是,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次急功近利的投资,一个没有实际项目支撑的虚幻承诺而吸走了上万人的辛苦钱,然后在大家的愤怒里面轰然倒塌,只留下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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