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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灶间温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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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阳宫里燃的是金丝炭,平民百姓家烧的是普通木炭,二者天渊之别,传递给人暖意却相差无几。

那普通木炭反而还多出几分人情味。

风雪忽大忽小,院中屋外的白叠了一层又一层,然而大部分人都已沉浸在各自的甜美梦境中,无心观赏。

横竖明儿个一早起身,都是要清扫一遍的。到时再看,也来得及。

四时记身为茶食店,想要每日为众人供应新鲜的果子,就得提前将能准备的面团馅芯备好。

这样明日晨间开门迎客,便不会手忙脚乱。

以往店里只有杨四时一个人忙活,而今那灶间却围了好大一圈人,就连为着透气打开的支摘窗边上,都趴了两个半大娃娃。

和面的,添水的,鼓捣瓜果馅料的,还有实在插不上手,转而改向为众人制作宵夜的,每个人都没有闲着。

窗边两个娃娃没啥手艺,只是将和面打馅的步骤手法用目光吸收,又在心中牢牢记下,不时哼上两句从瓦子里听来的唱词。

不自觉地走调逗得大人们哈哈直笑。

屋外一片寒雪,屋内一派和暖。

杨四时歇下动作,扭着微酸的手腕,眸色仿若案板上揉好的面团般软和。

数日前,雪未连着天下时,这些人还是浑身脏兮兮,瘦得几乎仅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样子。

如今,身上的肉和生气都养回来不少。

他们都是从涠洲一路颠沛流离过来的。

早些日子,那地方就跟中了邪似的,旱涝交替不断。别说田间脆弱的粮食作物,就是有骨头撑着的人,也扛不住那般伤害。

庆阳朝廷前期还算上心,派了人去治理。后来灾情愈发张狂,逐渐蔓延到了附近的州县。

上头的人认为,再多的钱和人都填不上这个大窟窿,便开始懈怠,放任灾祸自流。

下边的民众也怨声纷起,直道是天公降罚。受灾百姓身体尚且健全的,是四散奔逃;跑不动的,就只能留在涠洲,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朝廷下发的救济粮,百姓大多数时候还得跟州县府衙的官吏去抢。

民自不敌官,没本事夺下生机,就只有死路一条。

入冬之后,更是要往寸草不生的方向去。

暴雪连日,纯粹的洁白压弯枝头,填满空旷的街道,乍一看应是稀世美景。

然在那太阳归位,天气回暖之后,晒化素净雅致的面皮,便仅会余下遍野横陈的尸骨。

早前延京的乞丐队伍莫名壮大,杨四时就注意到了。

涠洲遭受天罚的说法传至延京,那些从水深火热之地逃出来的百姓想要寻一处谋生,可一旦张口,便会被判处“死刑”。

有手有脚,却无路能走。

无奈之下,只好乞讨。

杨四时得空都会在城中游荡,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带上一些糕点吃食,路上遇到合得来的,便与人分享。

一来二去,她在邻近店铺的地方盘下的那户一进院子,就塞满了人。

可惜她身单力薄,帮不了所有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庆阳朝廷不对此重视起来,她一个外人,也没得法子。

想到这儿,她火气直窜。

将李昇然的那个黄金鸟笼子拿出去卖,都够养活这一屋子的人了。

说什么人不胜天、无能为力,不过是高位者用来掩饰他们漠视天下百姓的托辞。

没留意一拳砸在面团上,案板歪斜,招来一阵关心地注目。

杨四时晃晃胳膊,环视一圈,见这几位宵夜吃得酣畅了,笑道,“那个,今儿差不多了,我收个尾即可,你们回去吧。”

她平时是住在铺子里,隔壁院子则留给他们。

这些人没钱,却非要报答她,于是她就让他们白天来铺子帮工,当是工钱与租金一同抵消掉,也算是全了他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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