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6章 大地飞鹰(34)(2 / 2)
“来的这个人是谁”
吕三问,“是班察巴那,还是卜鹰”
小方的回答和吕三片刻前对他说的话同样冷酷。
“不管来的是谁,这次你都完了。”
小方说道,“你已经彻底完了。”
吕三看着他,眼中忽然露出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忽然问小方:“你知道我是谁难道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吕三”
“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
“不是你是谁”
“是他。”
吕三忽然退缩在一旁,指着麻雀大喊:“他才是真的吕三,我只不过是他的幌子,你们千万不要找错人!”
楼梯上的脚步声忽然停顿,麻雀的身子已如飞鸟般跃起。
他的轻功绝不比传说的差。几乎完全没有做一点准备的动作,身子就已飞鸟般掠起,往临街的那排窗户猛蹿出去。
小方明知他要走,还是没法子阻止他。
只要他的身子一掠起,世上就很少有人能阻止他了。
——是很少有人,不是绝对没有。
忽然间,弓弦骤响,金光闪动,炫人眼目。
闪动的金光还留在小方的瞳孔间,他就已听见了一声惨呼。
等他的视力恢复正常时,麻雀已经像只烤透了的麻雀般钉在窗框上。
钉在他身上的,当然不是那种烤麻雀用的竹签。
钉在他身上的是五根箭。
坚利如金、温柔如春、娇媚如笑、热烈如火、尖锐如锥的五根箭。
箭羽上有痛苦之心,箭镞上有相思之情,百发百中的箭。
五箭神的五神箭。
班察巴那又出现了。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他的五神箭不但远比小方想象中更准确迅速,也远比传说中更神秘可怕。
但是,就在他的神箭离弦的那一瞬之间,那个自称不是吕三的吕三也不见了。
酒楼的地板是用坚实的柚木铺成的,吕三本来已退缩到一个角落。
就在弓弦声响的那一瞬间,这个角落的地板忽然翻开,翻出了一个洞。
吕三落了下去。
他一落下去,翻板又阖起。
——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吕三,麻雀才是他的替死鬼。
小方并没有被人骗过,班察巴那也没有。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都难免要将注意力转向麻雀。
吕三就把握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
五箭神的五神箭射的如果是他,他未必能走得了。但是他已经算准,在刚才那一瞬间,班察巴那选择的第一个对象一定不会是他。
他算得极准。
班察巴那非但脸色没有变,连眼睛都没有眨。因为他算准吕三还是逃不了的。
这酒楼四面都已被包围,吕三落到楼下,还是冲不出去。
只可惜每个人都难免有算错的时候。
班察巴那毕竟不是神。他是人,他也有错的时候,这次他就错了。
班察巴那这次埋伏在长街的人,除了加答外,小方都没有见过。
这些人远比以前卜鹰手下的那些战士更凶悍,更勇猛,更残酷,更善于伪装。
小方从未见过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班察巴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秘密训练出来的。训练的方法远比哥萨克和果尔洛人训练他们的子弟更严格,更无情,也更有效。
这些人之中虽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但却有几点相同之处。
——绝对服从命令。
——为了完成任务,绝对不惜牺牲一切。
——绝对保密。
——绝对不怕死。
因为他们本来都是早已应该死了的人,被班察巴那从各地搜罗来。经过极严密的调查后才被收容,再经过最少五年的严格训练。每个人都已变成了“比毒蛇更毒,比豹子更猛,比狐狸更狡猾,比狼更残酷”的战士,不管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都一样。
班察巴那绝对信任他们的忠心和能力。如果他已经下令,不让任何人活着走出这酒楼,那么他绝对可以相信,就算她是这些人的亲生母亲,也没法子走得出去。
没有人走出这酒楼,根本就没有人从这酒楼里走出去过。非但没有人走出去,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但是吕三已经不在这酒楼里。他从楼上落下去之后,就好像忽然消失了。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忽然消失
班察巴那的结论是:“这地方,楼下一定也有翻板地道。”
这次他没有错。
【第二十七章】为什么不回去
他很快就将秘道的入口找到。可惜就在他找到的时候,就听见“轰”的一声大震,硝石砂土四散,地道已被闭死了。
片刻间所有的人都已撤离这地区,到达一个人烟稀少的乡村。
这些片刻前还能在眨眼间杀人如除草的杀手,立刻就全部变成了绝对不会引人注目的良民。到了暮色将临时就纷纷散去,就像是一把尘埃落入灰土中,忽然就神秘地消失。
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到他们,谁也不知以后见到他们时还会不会认得。
他们本来就是没有“以后”的人,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有风,风在窗外。
黄尘飞卷。风沙吹打在厚绵纸糊成的窗户上,就好像密雨敲打芭蕉。
有酒,酒在樽中,人在樽前。
可是小方没有喝,连一滴都没有喝,班察巴那也没有喝。
他们都必须保持清醒,而且希望对方清醒。因为他们之中一个有许多话要说,许多事要解释,另一个必须仔细地听。
说话的人是班察巴那:“我早就知道不拉和大烟袋都已被吕三买通,所以我才要你到那商队去。”
有些人说话从不转弯抹角,一开口就直入本题。
班察巴那就是这种人。
“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我也找不到吕三,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
班察巴那道,“所以我只有利用你把他引出来。”
他和小方可算是朋友,但是他说出“利用”这两个字时,绝没有一点惭愧之意。
小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和愤怒,只是淡淡地说:“他的确被我引出来了,这一点你确实没有算错。”
“这种事我很少会算错。”
小方伸出手,握紧酒杯,又放开,一字字地问:“现在他的人呢”
小方问得很吃力,因为他本来并不想这么问的。
班察巴那却只是淡淡地回答:“现在他已经逃走了。”
“你利用我找到他一次之后,以后是不是就能找到他了”小方又问。
“不是。”班察巴那道,“以后我还是一样找不到他。”
“所以你这件事可说做得根本连一点用都没有。”
“好像是这样子的。”
小方又伸出手握住酒杯:“对你来说,只不过做了件没有用的事而已,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事付出了什么”
他问得更吃力,好像已经用出所有力气,才能问出这句话。
班察巴那的回答却只有三个字:“我知道。”
“波”的一声响,酒杯碎了,粉碎。
班察巴那还是用同样冷淡的眼色看着小方,还是连一点羞愧内疚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的。为了我要做一件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做到的事,不但害你吃足了苦,而且连累到你的母亲和阳光。”
他冷冷淡淡地接着说:“但是你若认为我会后悔,你就错了。”
小方握紧酒杯的碎片,鲜血从掌心渗出。
“你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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