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2章 苏秦奔齐(2 / 2)

加入书签

屈原为顷襄王的真诚倾诉而感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他再 三叩头,并祈求神灵能保佑怀王平安归来。,

囚在咸阳的楚怀王,听说儿子半横接位称王,不禁悲喜交集, 爱恨攻心。他肯定儿子能随机应变,于危困之中毅然即位,绝了秦王 占城夺地的欲念。但他同时又怨恨半横不孝,都当上新王了,也不派 人来救他回去。

过了一年多,楚怀王仍不得自由,不过看守他的人,慢慢地松 懈了许多。楚吓王想,既然儿子不来救他,他就自己逃走。他改换衣 裳,溜出咸阳城,想向东返回楚国。可是秦王发兵追赶,他不敢向东, 转而向北,想从小路逃往赵国。

谁知即位不久的赵惠王赵何,非常害怕得罪秦国,见楚怀王 逃来,婉言谢绝,闭门不纳。楚怀王没法,向南逃往大梁。半途之中,

即被秦兵追上,带回咸阳严加监禁。怀王悔恨不已,呕血斗余,发病 不久死于咸阳。秦王只好备棺收殓,送其灵柩回国。

郢都北郊,秋风瑟瑟。披麻戴孝的楚人,举着白幡,汇成白茫茫 一片,簇拥着一部黑漆巨棹(秦人崇尚黑色,故将灵柩漆成黑炭一 般),缓缓地驶入龙门……

三闾大夫屈原痛心怀王客死他乡,觉得全被子兰、景尚所害。 而今日二人,照样重用。君臣只知贪图苟安,绝无打算报复秦国。因 此屡次进谏,劝顷襄王亲近贤士,疏远小人,选将练兵,雪耻报仇。子 兰得知了他的用意,教唆景尚向顷襄王进言说,屈原自以为与楚王 同姓,却不得重用,心怀怨恨,而且向人说大王忘却秦仇是为不孝, 子兰等不主张伐秦为不忠。

楚顷襄王早对屈原当年使他“为质于齐以求结盟”耿耿于怀, 觉得这次差一点回不到楚国即位,都是屈原有意安排。屈原还再三 劝阻父王前往秦国议和,如果当时真的被劝住了,那么他今日怎能 登上王位?如果迎回父王,那么他的王位就要让出,自己要等到何年

何月方可继位嗣统?

因此,在子兰、景尚的怂恿下,他下旨放逐屈原于“江南之野”,

即沅湘流域、洞庭一带,永不得回郢复见。

屈原头发披散,满面污垢,容颜枯槁,在江畔哼哼唧唧,形如夜

游。 一日中午,他怀抱石头,沉于汨罗江中……

4

巍峨高大的章华宫里,响起了悠扬的乐声,那乐声传到宫外, 在重重迭迭的楼宇间缭绕回荡。

宫前的石阶上,站满了持戈执戟的护卫兵卒,个个身材魁梧, 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冷峻威严。

殿内正殿上,身披玄色袍服的齐潜王,坐在屏风下的凉榻上,

一边听着音乐, 一边用手打着节拍。

大臣们分列两侧。左侧坐着丞相孟尝君、王亲贵族田甲、大司 马触子、中大夫公玉丹;右侧坐着上大夫韩珉、齐王心腹夷维,和客 卿苏秦等人。

众臣背后为左右房,房内各立着一副巨大的木架,架上悬着 三十六颗(片)大小不一的编钟(编磬),男女乐工手执乐棰,正有节 奏地击着钟、磬。正殿前的空地上,跪着六个竽手正在起劲地吹奏着。竽管发

出的乐声,和着钟、磬的声响,使那音乐显得格外壮丽、辉煌。

六个竽手吹奏完便退下,候在两厢的竽手立即走出六个,来 到空地上跪着继续吹奏。

他们吹奏的乐曲不尽相同,但却是纯正的齐风齐颂。

“哈哈哈哈。”齐滑王见苏秦如痴如醉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 来:“苏先生,你觉得寡人这班竽手吹奏得如何?”

“好,好。”苏秦从陶醉中醒来, 一迭连声地赞叹:“气势宏伟,有 大国风范。如果能让所有的竽手一起吹奏,加上钟、磬的配合,臣想 这音乐将会变得更加辉煌。”

“哈哈哈哈,苏先生竟与先王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是这样,臣就有僭越之罪了。”苏秦诚惶诚恐地说。

“先生何罪之有”齐滑王今天心情极好,因而话也显得特别 多:“临淄人都喜欢吹竽鼓瑟,听竽赏乐的也不少,先王就是其中一 个。不过,先王听竿不爱听独奏,每回都要三百个乐师一同吹奏,他 听起来才过瘾。

“如此一来,就有一些不会吹竿的,也混迹其中,其中一个叫南 郭的,尤为典型。每回参加演奏,他双手捧着竽,腮帮一鼓一瘪的装 模作样,吹得起劲。其实他根本吹不出声来。当时朕在先王身边坐 着,看得非常清楚,他这个冒充的乐师,同其它乐师一样,领取着很 高的俸禄,竟然混了好几年。

“先王去世后,朕继承了王位。朕也爱听吹竿,想起竟有冒充吹 竽的,便打算改变以往的做法:命三百个乐师一个一个单独吹奏。这 个旨令一发下去,那几个冒充乐师的,都吓破了胆,尤其是南郭先

生,匆匆扔下他的竽,连铺盖箱箧都不带,就连夜逃走了。 ”

“哈哈哈哈… … ”

众臣听罢,无不捧腹大笑。

“这就叫滥竽充数!”孟尝君盯住苏秦,弦外有音地说:“任何撒 谎欺骗的人,都逃不过大王的眼睛。”

苏秦内心一震,以为孟尝君看透了他的伪装,便急忙收起尴尬之色,换上轻松自然的笑容:“大王好眼力,选择的乐师,果然个个

都是高手。”

齐潜王没有看出苏秦脸上瞬间的变化,仍然兴致勃勃地说:

“不是吹嘘,要说寡人的眼力,在猎场上更是百步穿杨,百发百

中。”

“希望他日能去猎场大开眼界,臣将感到不胜荣幸。”苏秦恨不 得赶快结束君臣之间的对话,故急转话锋,将齐滑王的兴趣引到打 猎上头去。

“好,后天即是黄道吉日,苏先生到时就随寡人上西山猎场一

游。”齐滑王一言为定,确定了打猎的日期。

孟尝君想扭转话头,继续穷追猛打苏秦。这时,内侍匆匆进来

禀报说,燕国特使求见大王。

话音刚落,殿内空气立即紧张起来。君臣们都想,自齐国攻破 燕国以来,两国关系势同水火,已多年没有互派特使了,今日突然前 来,究竟为了何事?

苏秦也暗暗吃惊,想起昨晚的遭遇,心猛地一缩,浑身上下起 了一层鸡皮疙瘩。

昨夜亥初,他从齐王宠臣夷维家回来。高车快到府邸前,突然 “嗖”地一声,飞来一支鸣镝不偏不倚正好钉在华盖柱上。苏秦吓了 一跳,拔下箭头一看,上面系着绢条。解下展开,借着淡淡月光,可见 上面写着两行字:

离 燕八月,不见作为。

昭王嘱托,勿忘国耻。

苏秦倒抽一口冷气,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他想起燕昭王临别 时的嘱托,与自己“信如尾生”的承诺。昭王见他去了八九个月,竟然 未给燕国谋到半点好处,便派武士飞箭传书。昭王不管入齐反间要 经历多少凶险,也不管还有多少障碍需要清除,只想快一点讨回那 失去的十城,尽快让齐军撤离南疆一线。他现在不能不顺应昭王这 个要求,调整既定的布局,以滋润昭王那焦渴的心。

他原以为传个书信就够了,没想到燕昭王还派特使来。这个特使是谁,求见齐王会生出什么事来?他应该如何应变才能进退自

如,他一时真是心中无数。

苏秦掏出手绢,擦去额角上的冷汗,装着悠闲的样子等待特 使。

齐滑王举起袍袖—挥,乐工竽手悄声退下。接着王公大臣也 都退尽,只有孟尝君与苏秦仍留在席上,陪着齐王接见燕国特使。

少顷, 一个身材高大的燕人,迈着矫健步伐,来到齐王面前,深

深行个大礼,说:

“本使张魁,奉燕王之命,前来抓捕逃犯归案。”

“胡说!我齐国向来堂堂正正,怎会窝藏燕国的什么逃犯?”齐 王怒道。

“逃犯就在面前,请大王将他交给本使,押回燕国绳之以法。”

张魁飞速瞥了苏秦一眼,然后彬彬有理地说。

苏秦听明白了,燕昭王大概怕他不能得到齐王的信任,便使 出“欲强之必先弱之”的招式,故意刺激一下齐王。他从心里感激昭 王,觉得昭王为了复仇,可谓用心良苦矣。

“苏先生乃一名贤士,怎么变成了逃犯?”齐滑王圆睁着眼问: “你们大王以衣代人,将他处以极刑,难道还不够吗?”

“苏秦冒犯我寡主,寡君愤恨不已。”张魁答道:“前几天寡君得 知,苏秦在贵国花言巧语,得到重用,感到愤愤不平,特命在下前来, 向贵国提出严正交涉!”

“大胆!你一个小小燕国特使,也敢在寡人面前提什么交涉? 来人,掌嘴五十下。”齐滑王怒道。

侍卫们应声上前,欲捉拿张魁。

“大王且慢。”孟尝君起身奏道:“既然燕王要索他回去,不妨做 个顺水人情,让他带回去算了。”

“不行!”齐滑王坚决地说:“燕王要抓苏先生,寡人偏偏不让他 来抓。燕王胡说寡人重用苏先生,这倒提醒了寡人,寡人现在就拜苏 先生为上卿,看燕王能奈我何?”齐王说罢,就离座拜苏秦为上卿,苏 秦慌忙跪地叩头,再三谢主洪恩。

“本特吏代表燕王,再次向大王提出强烈抗议!”张魁凛然不可

侵犯地说。

“大胆!”齐王暴怒起来,大喊一声:“来人!”

侍卫们齐吼一声,疾步上前,站成一排,拱手听旨。 “将这个无赖,推出去砍了!”

侍卫们立即拥上去,欲扭住张魁往外推。

“且慢。”张魁挣脱侍卫,大声喝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

古之明训,难道大王连这点规矩也不懂吗?”

“寡人做事向来不问规矩,更不信什么古语明训。”齐潜王阴沉

着脸说:“快推出去斩首。”

“大王。”苏秦觉得火候已到,就起身揖道:“此事因臣而起,应由

臣来收拾。”

“嗯,解铃还须系铃人。”滑王顺台阶而下,说:“苏先生有何妙法

治他,快快奏来。”

“臣以为,斩杀特使,只能图一时之快,从长远看,却得不到半 点好处。不如将他羞辱一番,然后起出临淄,让他回去传活,说齐国

是不可惹的!”

“好!苏先生这个办法好!”滑王叫了起来:“燕使张魁听着:寡 人早就听说,燕国太后与苏先生私通,你们大王就想杀人灭口,寡人 偏要保护苏先生,还要把这个丑闻传遍天下,让天下诸侯永远嘲 笑!”

“无耻,强盗!不知廉耻的暴君!”张魁指着齐王怒骂道。 “住口!”滑王霍然起立,大声喊道:“决把他叉了出去!” 侍卫上前,挺着戈矛剑戟,硬将张魁驾出章华宫。

齐滑王怒发冲冠,在屏风前走来走去,看见孟尝君的眼睛跟 着他在转动,便来到孟尝君面前:

“立即传令达子将军,率十万大军攻打下都武阳,替苏先生报 一箭之仇!”

“大王,军国大事非同儿戏。”孟尝君见他的兄长又失去理智, 便起身禀道:“攻打武阳,还须从长计议。”

苏秦接过孟尝君的话,说:

“丞相所言极是,大王千万不可随更兴师动众啊!” “却是为何?”滑王大惑不解地问。

“为大王计,此时不但不能出兵,而且最好还要将驻守在平舒、 武垣一带的大军撤回来方为上策。”

“如此说来,先生的仇不想报了?”孟尝君以惊异的口气对苏秦 说。

“若与大王的国事相比,鄙人那些恩恩怨怨就小得不足挂齿 了。鄙人怎敢因小失大,误了国家前程?”

“苏先生真会说话。”孟尝君讽刺地说:“苏先生竟能从燕国逃 出来,专为齐国谋利益。”

“鄙人不敢像有些人那样,明知齐国有难,却不直言相告。”苏

秦说着,向齐王递了个眼色,奏道:“臣有密事禀奏。”

齐滑王会意,即命孟尝君退下。

孟尝君感受到苏秦的防范与戒备,便笑了一笑,拱手退出宫 外。但他没有走远,只在宫外徘徊,等苏秦一去,他要进官奏苏秦一 本,除掉这个祸害。

齐滑王等孟尝君的背影消失在宫外后,即紧张地问:

“快说,有何要事禀奏?”

“大王可知小小燕王为何敢派特使来威胁大王吗?”

“不知。”

“燕王背后有秦昭裹王作后盾。”

“此话怎讲?”

“臣逃离下都之前,已探得燕昭王派特使前往秦国求援。燕昭 王想向秦国借二十万大军,攻打齐国。如此大军一到,加上乐毅新近 训练的燕兵, 一个从西向东, 一个从北向南两路夹攻,大王的齐国危 矣。”

“危言耸听。”滑王全然不信:“秦王怎肯随便借给燕国兵力?”

“大王难道忘了?燕昭王乃秦先王的爱婿。”苏秦提醒道:“如今 女婿有求,做岳丈的岂可袖手旁观?再说,秦国一直担心齐国强大,稍有机会就跟诸侯联合起来,削弱齐国,现在时机已到,他岂肯错

过?”

潜王听了脸色大变,忙向苏秦行礼求教:

“先生说得有理。寡人当初没想到这一着,险些误了国家前

程。请问先生,寡人该如何是好?”

“微臣听说,古代那些善于处事的圣君贤臣,都善于变祸为福, 转败为胜。”苏秦吊着滑王的胃口说:“大王要是真的能够听臣的计 谋,应该立即归还燕国那十座城池。燕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回了十 座城池,必然大喜过望;秦王听说是因为看在秦国份上,齐国才归还 燕的失地,也必定退兵。这是化敌为友的大好事啊!燕国、秦国都与 齐国亲善,大王要号令天下,谁还敢不听?所以我说,大王表面上敷 衍了秦国,又用区区十城换取天下的人心,这是成就霸王的大业

啊。”

浴王听苏秦说得头头是道,心想反正城池都是抢来的,又远 本土不好管辖,不如做个人情,送还燕国算了,免得招来诸侯的妒

忌。于是他说:

“就依先生之意,明日一早降旨,命达子撤出平舒武垣回国。”

“如果说撤就撤,又显得太没能耐了。”苏秦话锋一转,说:“大王 应该利用这十座城池,与燕国做一番交易,为齐国谋一点利益才是

上上之策。”

“如何交易?”滑王急切地问。

“在交还燕国十城之前,大王应与燕王会晤一次,看看燕王是 何态度。如果他表示臣服齐国,重修两国之好,大王就将十城送还给 他;如果仍与秦国沆滏一气,共同对付齐国,大王应联合赵国、魏国, 起百万大军,先堵截秦军的东进,然后挥师北上,剿灭燕国。”

“妙!妙!”滑王叫了起来:“难得先生如此点拨,寡人有如拨云

见日。就依先生说的办,明日派特使约燕王于平舒相会。 ”

善于察颜观色的苏秦,见滑王眉笑颜开,知道自己的话,已在

潜王心上起了先入为主的作用,便起身告退。

孟尝君见苏秦登车而去,便从朱漆大柱后边闪出,来到潜王面前,

“贤弟还在这里?”滑王吃了一惊。

“臣担心彗星贯日,灾祸降临。”

“贤弟多虑了,苏先生是个难得人才,寡人正想召你前来商讨

一下撤兵的事。”

“这事不急。眼下最关键的乃是苏秦的去留。”孟尝君有心驱 逐苏秦,他不顾一切地劝道:“王兄,苏秦擅长飞箱、内捷(闭塞、忘其 心术。)之术,属倾危之人。这次他从燕国突然逃到齐国,其中必有一

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王兄不可轻易听他的鬼话,免得将来上当受

骗,”

“你怎么怀疑苏先生一片好心呢?”滑王不悦地说:“人家冒性 命之危逃出下都,逃到我们护城河前还中了燕兵一箭,到我齐国之

后,燕王余恨未消,公然在菜市口以衣冠代替苏秦,当众施以五马分 尸之刑。如此刻骨仇恨,难道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么?”

“臣以为极有可能是燕王的安排。”孟尝君一口咬定,分析说:

“臣有门客三千,什么秘密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反而引起滑王的猜忌。

“既然你们什么消息都能得到,为何独独不把秦国出兵援助

燕国的机密,及时禀报寡人?”

“大王,这不过是苏秦信口编造的谎言,秦王根本就没有出兵

“不会吧?燕昭王是秦先王的爱婿,燕国有求,秦国是不会不管 的,”滑王愈加怀疑,就愈觉得自己推理是正确的,他说:“如今能与 齐国相匹敌的,就只有秦国。要是让它插手东方事务,寡人的霸王之

业就要受阻了。”

孟尝君耐心地劝滑王不要偏听痛信,谁知越劝滑王越不相信 他的话。他觉得他的王兄太固执、自负, 一旦先入为主,就如同蠢猪

一样非撞倒南墙不可。他深深感到,国家由这样的人掌握,不衰亡才

是怪事呢。

而滑王从孟尝君的劝谏中,愈加觉得他的王弟不够忠诚,他的耳边又响起苏秦的话, 一个丞相要豢养那么多门客做什么?要是

这些人发作起来,只怕田氏江山一夜之间就将易主,这是何等可怕

的事情啊。

因此滑王脸色深沉地站了起来, 一拂袍袖,就命孟尝君下去。 他传旨请来上卿韩珉,要韩眠马上通知燕王,十天之后在平舒举行

会晤。

韩珉欣然受命,表示坚决执行滑王的英明决定,

这使滑王感到满意,君臣移席谈心,又说了许多中听的话。

韩珉乃韩国人。韩国没靠秦国之后,韩民成了秦昭裹王的密 友。秦昭襄王推荐韩珉做了齐国的上卿,等于打进齐国一根楔子。

韩珉一心想做齐相,秦昭襄王也有这个打算。无奈孟尝君势力太大,

一直挡在那儿,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

现在见齐王与孟尝君有隙,韩珉就想趁机加大他们之间的矛

盾,最好能借滑王之手,除掉孟尝君,齐相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韩珉凑过脸去,提醒浴王要多多留意孟尝君的一举一动。他 说那三千门客都很忠于孟尝君,终日为其奔走、串联,最近甚至还在 朝野煽风点火,大有颠覆国家之虞,要潜王特别小心,防范于未然。

滑王沉吟不语。韩珉见状甚感欣慰,他知道他的话已起了作

用,滑王一定在思考如何清除那个心腹之患了。

5

苏秦嘱毕成潜回燕国,将一封密信呈报给了燕昭王。

密信上说,他已取得齐滑王的信任,齐王同意归还平舒、武垣 等十城,要燕王如约到平舒与齐王会晤。齐王如果提出条件,哪怕十 分苛刻,大王也要仿效越王勾践,卑词厚颜,曲意奉承,尽量满足齐 王贪欲,燕国如能取得齐王信任,赢得一段和平时间,大王就可在齐 国没有防备之下,悄悄地经营复仇大业。

昭王看罢密信,又阅读了齐国特使送来的约请书,然后与丞

相郭隗议了一些细节,就带着乐毅将军,日夜兼程赶往平舒。车到平舒城郊,忽见一彪人马从城门飞奔而来。为首一员大 将飞马来到高车之前,自报家门,说是齐国大将达子将军,奉齐王之 命,前来迎接燕王入城赴会。燕王还了礼,由达子引着,浩浩荡荡地

开进了平舒城门。

平舒位于易水南岸,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燕易王十年,燕 国在这里建了行宫,按宫廷规模建筑,成了易王以降历代燕王巡视 南方时召见各城邑长官的行宫。今被齐兵占领,齐王反客为主,在此

趾高气扬地会见燕王姬平。

燕王初见齐王,两眼喷出火星,恨不得拔出利剑,捅进仇人之 子的胸膛,为其冤死的父三报仇,但他知道在强大的齐国面前,不可

能实现复仇愿望,便强按心中怒火,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走上明

堂,向齐王行会见礼。

齐滑王以胜者为王自居,指定席位让燕王坐下来,自己坐在 王位上,明显地分出尊卑贵贱。燕王心里不服,但仍忍气吞声地屈居

低位。

乐毅坐在燕王左则,双目怒视着坐在齐王右侧的苏秦。苏秦 接触到乐毅锐利的目光,心下一颤,暗想乐毅一定对他的“叛逃”怀 着极大的仇恨。这固然说明他与昭王的密谋没有泄露,但如果连乐 毅都不知道他在行“苦肉计”,可知他已经树敌太多了。万一落入对 方任何一个人手中,他不是被五马分尸,就是被抽筋剥皮。他早就想 到了这个结果,因此当齐王决定带他一起前往平舒时,他曾委婉地 推辞过,并建议让韩珉代他走一趟。可是齐王不肯,不知是为了考验 他,还是确为他的忠诚所感动。苏秦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平 舒,

寒暄过后,齐王就问燕王:

“寡人听说,阁下正在厉兵秣马,积粮藏草,欲为令尊报仇雪

恨,可有此事?”

“不敢不敢。”燕王急忙否认:“燕国屈居北地,国小力单,地清民 贫,怎敢妄动邪念,与强大的齐国相抗衡?所谓袜马厉兵,主要针对

北方胡人的侵扰,为燕国争得一片安宁而已,并非为了复仇。”

“寡人想谅你也不敢。”齐滑王威胁道:“我齐国自桂陵、马陵两 个战役之后,已成为东方强国。西面的魏国早已臣服,赵国也与我国 结盟。南面的楚国,更离不开我齐国的保护。他们将太子半横送到 临淄做人质,目的就是要我齐国出兵对付秦国的入侵。就连最强大 的秦国,他要攻打魏、韩,也要问问我齐国同意不同意,我齐国若在 东海之滨打个喷嚏,整个山东大地也要抖上几抖,何况你一个小小

的燕国呢?”

“是,是。大王神勇,天“无双,齐国强大,谁敢不服?”燕王一副 诚惶诚恐的样子,说:“只是不知大王几时撒兵,将平舒、武垣十城归

还我国?”

“归还容易,但需要条件。”

“是何条件?”

“一、燕国必须臣服齐国,每一年进贡家犬一万头、骏马三千 匹、枣粟五万担、珠宝玉石一百箱。”

燕昭王横了苏秦一眼,心想你进入齐国才几个月,就站到齐 王一边,鼓动他开出如此苛刻条件,叫人如何接受得了?正要拒绝, 接触到苏秦暗示的目光,想起密信上说的话,只好改口同意这个条 件。

齐王满意地点点头,又说第二条:

“燕国骑兵英勇善战,必须划出二万兵力,随时供齐国调用。 一

旦需要,燕兵立即出发,还要自带粮草,入齐协助征战。”

“什么?叫我的兵为你打仗?”燕王像是自问,又像是直问齐 王。

“是啊,难道寡人说得过份了吗?”

燕王不敢正面回答,他心痛极了 刚刚驯练出来的兵马,是 他将来进行复仇的资本,把资本都让给齐人,他还复什么仇呢?

他寻思着。他想不明白,齐滑王何以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他 无意间看见苏秦在躲避他的目光。他心里明白了, 一定是苏秦为了 博取齐王的信任,不惜出卖燕国的利益。这人忘恩负义的小人,竟干

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

他正想反驳,坐在旁边的乐毅,凑过脸来,压低嗓门小声说道:

“我们训练骑兵,固然是为了复仇,但若不参加实战演习,也就 无法提高骑兵的战力。不如答应他的要求,尽快命他撤去南疆一线 的驻兵,为今后反攻争取一个缺口。”

燕王想到将来能复仇,心情有所好转,但脸上仍作痛苦状,呆 愣片刻,就问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很简单,”齐滑王志得意满地说:“苏先生投奔我齐国, 已做了齐国上卿。想起当年秦惠文王曾派张仪到魏国做丞相的故 事,寡人意欲让苏先生兼任燕国丞相,专管外交事务。不知贵国肯不

肯赏脸,给寡人一个面子。”

燕王还没答话,乐毅就叫了起来:

“苏秦背叛我国,怎能再回来兼做丞相?这一条太侮辱人了,我

们不能答应。”

“不答应就休想收回平舒十城。”齐滑王沉下脸来,相当不悦地

说。

燕昭王喝住乐毅,轻声说不要多嘴了,在专横霸道的齐王面 前,没有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还是认了吧,谁叫我们是个弱国

呢。

乐毅嘀咕着,很不甘愿,燕王转过身来,陪着笑脸问:

“这三条要是都答应了,大王就能归还平舒十城么?” “当然。不过还得签个协议。”

“南疆一线的驻兵能不能一并撤退?”

“签了协议,贵国就是我齐国的附庸了,边界都没有了,还驻什 么兵?”

燕昭王看了苏秦—眼,苏秦响应他一个微笑,燕昭王会意,很 干脆地说:

“好吧,请拿出协约书,本王即刻就签。”

齐滑王目视苏秦,苏秦点了点头,捧出早已拟好的协议文本, 恭恭敬敬地送到燕昭王面前。

燕昭王细阅一遍,上面写的与齐王说的没有两样,便拿起笔来,在协约书上签署燕国第四任国王姬平的大名。

齐潜王接过一看,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他传出口谕,命达子

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即日返回临淄。

燕昭王见齐王当场兑现诺言,也装着十分通情达理的样子, 即拜苏秦为燕国副丞相,专管外交事务。为了表示对齐国的绝对忠 诚,还从自己乘坐的五十辆华丽高车中,拨出三十辆赏给苏秦,供来

往燕齐时乘坐使用。

齐滑王更加高兴,当即传旨,命驻扎在齐燕交界的十数万军

队,三天之内全部撤到西线一带集结待命。

燕昭王与乐毅恭送齐王和他的十万军从撤离平舒。

举眼望去,只见齐军蜿蜓十几里,尘土飞扬,旌旗蔽日。无数的 牛车马队,满载着从平舒十城掠夺去的黄金珠宝,向南开拔而去。

燕昭王想起那破碎的十城,想起签定和约的整个过程,觉得 受了一次极大的嘲弄与侮辱。他眼含酸泪,瞳孔里却射出仇恨的锐 光。乐毅深感君王受辱、臣子蒙羞,他发誓道: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正当燕国君臣指天划地发哲复仇时,齐国的君臣却在高谈阔 论王霸计划。

齐滑王邀请苏秦同乘一辆高车,说还有许多国事需要请教。 苏秦受宠若惊,便十分殷勤地向齐王贡献着他的忠诚与智能。

“与燕国签定和约,解除后顾之忧,把驻在燕国内的十数万军 队抽出来,放到西线集结,这是战略转移,将对付燕国的力量转移出 来,向西去对付宋国。如果能把宋国灭了,齐国就变得比西域秦国还 要强大…… ”

齐王两眼放出闪亮的光芒,打断苏秦的话说:

“不是如果,而是一定。凭着齐国的国力,打败宋国,易如反掌。”

“可是,以往齐国的决策者,却看不到这个利之所在。”苏秦话 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故意将全国力量放在北边,去对付燕国,以 为灭了燕国就能壮大自己。其实,这是别有用心。燕国地处北面,边 远、贫瘠,即使攻了下来,也不能壮大多少声势。而且,赵国与其接壤,打燕国,赵国会以为大王想从东面向西吃掉它。赵国自胡服骑射 以来,国力大增,仅次于齐国。如果赵国与燕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

齐国,齐国非吃亏不可。”

齐王忍不住插话,说这都是孟尝君的主意。若非先生及时指

点,寡人险些上当受骗。

“孟尝君是个有远见的丞相,他为何要放弃宋国这块肥肉不 吃,却要去北方啃骨头呢?”苏秦自问自答,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齐 王的脸:“臣以为,孟尝君一定有私下打算,只是大王不知道罢了。”

“这个孟尝君,入相以来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寡人以后少

听他的话就是了。”齐滑王咕噜了一句。

“可是,鄙人来齐之前就听人说,现在天下人只知道齐国有孟 尝君,却不知道齐国还有大王你哪。”

“这是真的?”齐滑王瞪大眼睛,怒声问道。

“半句有假,鄙人立即跌死。”

“好个孟尝君,寡人与你不共戴天!”

齐滑王猛拍车轼,对天发出暂言。

车轮滚液,蹄声杂杳。驭手感受到了齐王拍车栏杆的震动,以 为是催促他加快车速,便扬起长鞭,啪啪连声,驷马撒开长蹄,飞一

般向前狂李而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