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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雪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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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为轻松的一段日子,既不用假意逢迎亦不用强颜欢笑,更不用受人无故白眼,哪怕真的有人对我恶语相向,我也全然不知,岂不惬意?

我只需静静躺于最为舒适的龙床之上与周公下棋便可。

最后是一直默然不语的上官唤了太医,木容华做主命小太监将我抬至甘露殿珉煜的寝宫,林婉吟道出是姜泫琳的贴身宫女颂鸳与颂鸯亲自操办酒水食物一事的,也在姜泫琳的臂枕底下发现了一瓶用了一半的鹤顶红,经检测我的饭菜酒壶中皆有剧毒,太后携皇后与德妃闻讯赶来,见此情景大为震怒,下令将姜泫琳打入冷宫,颂鸳颂鸯杖毙,凡在姜泫琳处当过差的都被处以极刑。

我的计划,大获全胜。

而令我意外的是此事竟没有就此作罢,韩贵嫔意外滑胎,只因暻容华换了她本装有花雕的杯子,取而代之的是掺有红花的药酒而茜婉仪在因我而起的混乱之中推了韩贵嫔一把,害她的肚子撞到了一旁的桌角上,暻容华与茜婉仪被打入冷宫。

一切尽在不语无形中。

我游走于死亡的边缘,由于我身子本就赢弱,最近又郁郁寡欢,神思倦怠,才致肝郁不舒,若不是被毒许还好,可偏偏是剧毒鹤顶红,身子健壮的都悬了,更莫说我这般孱弱之人。

而我最过关心的珉煜却从始至终一语不发,全权由太后,上官与木容华做主。

一直到尹誉京为我想出了个极好的妍捷法子,将竹子的一头放入我的嘴中再用另一头将药汤灌入,可是由于我的解药中还要一味极奇怪的药物——人的唾液。尹誉京便想着自己先将汤药喝入口中,再通过竹管将其吹入到我的口中。

珉煜得知后便急忙制止,反应大的可怕。

听尹誉京后来说珉煜当时急得跳脚,说什么也不准他这么干,为了两全,最后珉煜将药汤含着,再缓缓渡入我口。

怪不得我昏睡时感觉到他那冰冷的唇瓣肆意在口中游行。

我昏睡了整整五日,珉煜五日除了上朝见大臣便是赶到甘露殿来对我细心照料,令我有些吃惊的是他并未将我抬出甘露殿,而是顶着大臣的酸言酸语执意如此。

许多大臣进言:“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可是珉煜却都置之不理继续悉心照料,每日将食物咀嚼细了在再口对口的喂于我,替我梳头,洗脸,与我这个卑贱之人同睡一张床。

第四日晨时珉煜起床发现我的双腿之间已然是血迹斑斑,他并没有因我弄脏了他的床榻而迁怒与我,反而是立即慌张的唤了尹誉京来,后来尹誉京告诉我说那时珉煜急的连那日早朝都匆匆取消,得知只是月信来了后,才松了口气。

许是菩萨保佑,我月信来的极是时候,既让我错过了最难受的一日,亦将我体内的脏血给排了出来,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苦了珉煜,宿宿不息的命人为我更换月事带。

我不知他是在极力挽救一个他日思夜想之人的替身,还是当真已经爱上了姒娘‘宁繁琪’。

不过这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成功了。

……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第几日,好像不是第八日便是第九日......

从第六日开始我的意识便开始渐渐清醒了,无奈我的眼皮上似有千斤之物压着一般,怎么奋力睁也睁不开,可是外头的事物我却都听得见,几乎每晚珉煜都会在我耳旁轻声喃语,可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也记不起半分真切。

我合着眼眸睡了醒,醒了睡,懵然不知外头是黑夜还是白昼,只觉到了一股子木槿花香灌入鼻中,萦绕许久未散,似是烙印在身子上的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锦衾光滑似玉,不知不觉中我的皮肤竟适应了这般华贵的面料,还记得那晚侍寝刚躺下的时候皮肤骤然不惯便有了一层麻麻的栗粒,在珉煜的百般安抚下才得以习惯。而如今我却在这个暂时独属我与他的小天地中生了几分舒适。

依尹誉京所言这时我说梦话亦是情理之中的,我便开始喃喃:“誉京……誉京……”

他极明显的一怔,将脸轻靠到了我的脸上,他的肌肤还与从前一般细腻光滑似个女子的皮肤一般,可却总是无故渗出几分冷冽,彻骨冰寒极为熟稔,仿若一阵卷雪暴风一般向我猛然拂来,我的四肢百骸一时间都被珉煜脸上的泠然所覆,寒意冰冽的竟连我的眸中都噙了点滴晶莹。

他声如梦呓:“你当真就这般在乎他,怪不得他为你搭脉时都是连犹豫都不犹豫的‘裸脉’”他一顿,在我的面上轻轻一吻方才继续:“你的脸......为何也有这股子香味,他...是不是也曾如此待你?若你能将你倾注于他的情感一半儿的给予我我便满足了,他悠然自得便可得到你这般情深,真是让我嫉妒的近乎疯狂”他又是一顿,修长而冰冷的手指划过划过我的面颊,似是带着星星火苗一般路经之地必引灼肤痛楚。

“你如今的姿色比从前更胜几分,也是拖他的福吧...我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半分情意呢?你长的再像她,你也终究不是她...”他的尾音化作一根尖针直戳心骨。

我的身子止不住的发着颤,我无数遍在脑中告诉自己,是因为夜间蕴凉的缘故,可是就似那晚一般珉煜顺手便将被子都尽数给了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冷呢?

不知是我触语生情而致幻听还是如何,耳旁又响起了与那晚语气相同的一句话:“朕有你,不冷”他话音甫落一滴似雪似霜的泪水便砸到了我的脖子上,我的整片脖子霍然颤栗,可是逐渐步向麻木。

我的十指皆止不住的颤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我还是没有忍住,我一侧身子用尽我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搂住了他。

他一怔,我敏锐的觉出了他强烈的不可置信。

我强稳住心神,对自己又是一顿警告,才喃喃道:“誉京……誉京……”他的手轻揽过我的腰,语气略有凝噎:“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他这一说似是将我眼上压着的千斤之物轻松拨走了一般,我几乎下意识的便欲要睁眼,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般遽然的睁开双眼,否则他一定会察觉我不自然的刻意。

我佯装艰难的将眼睛张开,他俊美无铸的面庞先是朦胧模糊,随后逐渐清晰的映入眼帘。

我多想紧紧的抱住他,这一生一世都不再放开。

可惜,

我心中于他的最后那点真情也早就被他早先的无动于衷消磨殆尽了。

我硬撑着自己似一张纸一般孱弱的身子霍然而起,还不忘再看他时让一丝失望闪过眼眸。

许是起的太着急了,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几乎是摔着爬下了床。

他似有些被吓着了,赶忙想要将我扶起,我自然不依,轻巧的移了移身子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那双我想紧紧握住的手。

我自顾自的俯下身子,朗声道:“皇上万福!”

一阵失望覆上他清俊的面庞,万千失落却终究只是化作一句淡似清水的“哦”

他神色一凛恢复了往常待我的样子,随手挥了挥大掌,冷声道:“你起来吧”

他这块重重砸下的石头却并没有在我的心间掀起多大的波澜,我自顾自的欠身一福,淡然道:“臣妾告退”我遽然起身,大步流星便要走,毕竟这时我并不知道姜泫琳的处境而在此时此刻在我心中比起珉煜我更加关心姜泫琳的死活。

珉煜一惊,急忙拉住了我,我却并未反抗,反而柔柔停下极听他话。

他有些惊讶,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我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凛声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果真不出我之所料,立即从后头拥住了我轻轻的将头靠入我的颈脖处,吸允着我这两日用心钻研而出的体香。

他果然喜欢,毕竟那里头除了寻常配料与巧心思以外还加了一味罗勒,别看那叶子绿油油的看起来普通的很,却香的紧,问过尹誉京才知道那东西有极强的催.情作用,我也不敢放的太多只是取来那叶子小指甲那么大的地方磨成粉,没想到便已有作用。

珉煜的手愈发不安分了,上下窜动,我却只是无动于衷的立着任由着他来。

他闷哼了一声,声音中已带了轻微的颤动:“这些日子便先住在甘露殿吧,日子长着呢,待你身子好些再侍寝吧,我——”他尴尬一顿:“朕先将尹太医叫进来”他将‘朕’字咬的极重,他虽然已经移目他方我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那抑抑而动的余光,我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立着,泰然自若。

我听他话音落了我才极乖觉的颔首,恭顺道:“多谢皇上”

我静静的坐在床上瞭望窗外万千熠熠星海,繁星万千,一望无际,这般明艳璀璨倒令我不禁想起了繁琪,那个已经许久未在眼前的女子。

她已经为**了吧,听说高丽二皇子俊美无比,温柔体贴,文武双全,是个夫君的极好人选,亦是世子之位极有可能的人选。

我当真为她高兴,因为她不用算计枕边人,她不用自作自受的演一出戏,她更不用担负人命。她这一辈子可以过的简单而欢欣,与夫君笑语,与膝下可爱的儿女逗趣,怀着一颗单纯而温暖的心望着夕暮缓缓坠下。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被倔强的执念狠狠打下。

呸!

寒姒兮的人生只能为被人所艳羡,绝不可能羡慕别人!

不待我多想尹誉京已经开始帮我搭脉了,他见我安然无恙,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扬,我看他这副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可这一切却都被悄然立在一旁的珉煜看在眼中。

我知道,他看的肯定不舒服,心里应该和猫抓似得吧。

可是如果他舒服了那我就舒服不了了。

尹誉京搭完,脸便遽即舒展了开来,直直的望着我,眼神凝然而流动着寸寸暖光,他温声道:“你已经好多了,只需好好进补一番将体内的亏空补好便好了,静初何在?叫她去尚食局唐司药那儿拿些好点的红糖泡水喝”

我笑意愈浓,缓了方才与珉煜说话时的那份泠然娇声道:“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你明日午时到玉沁阁我妆台的第四个抽屉里的东西给我拿来,多谢了”他应声作答刚要说什么却被珉煜一道冷到骨头里的眼神给吓的匆遽告退。

我这才看向珉煜,见他站在那儿纹丝不动我缓缓走了过去。

我的眼中无一丝温度,像这种炎炎时节里瓷缸里供着的冰块,明明冻得皮疼却还是想要将其紧拥在怀。

我极唯诺的柔柔跪下,温温道:“时候不早了,皇上快快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上朝”珉煜的目光从我身上划过,不语许久方才缓步走过来将我一把打横抱起。

我并未反抗,只是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将我放回了床上自己却没有躺下,反而去桌边试了试水壶的温度,我以为他口渴了,便直起身子,温声道:“这等小事臣妾代劳”他瞥了我一眼,并未作答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我以为他要喝下却未曾想他满面温柔的将平等青瓷盖碗给递了过来,那上头的泼墨竹叶纹样倒映在我剔透的指甲上留下一层柔婉的迷蒙黑影。

我心头一暖,连尹誉京都未想到这一层他却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望着他缓缓向外的身影,只听到他的命令声:“尹誉京说她这几日最好莫吃浓油赤酱的,你快快煮些清淡些的粥,掺极少量里头把鸡肉和极少量的人参掰碎了一同炖着,你自己亲自看着,霓裙大抵还没睡去再她那儿拿些普洱,待会儿泡一杯极淡的普洱茶,往里头加一点点枸杞与鹿茸片,切不可加的太多了,若有半点差池朕拿你是问!”他语毕便又走了进来,见我有气无力的坐着赶忙快步走来轻环住了我。

我却如同个寻常嫔妃一样,任由他抱,我与他肉体虽是亲密无间可是心却早就远隔千里了。

他轻轻的拨弄着我青丝,似在唤我又似在唤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姒娘……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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