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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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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来,我和葛成钱大他们还算熟识,在苏州城更有些官声,是他们要动手,也不会冲着我来。更不必说我身边有巡检司的人和顾家的护卫围从作伴,以及我自己也是粗习武艺的,记得么,上回在郊外,我不是还给你射了几只猎物么?”

苏妙真被他反驳地无话可说,顾长清说得都有道理,但她,但她是不想让他去掺这浑水。

先前她虽一心盼着顾长清回来把高织造给扳倒了,可那是因为高织造还吞了钞关上的银子,查处高织造也算顾长清的分内之事。但这民变,处理好了他也捞不到好处,全是府衙卫所的功劳;处理不好,反而还要第一个身受其害……

苏妙真眨了眨眼,还是想多说些别的,却见顾长清低下头来,直视她笑道:“妙真,你这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

苏妙真不解其意,看着他茫然地嗯了一声,却见他极为温柔道:“为夫是记着后宅里,还有你这么貌美如花的娘子等着,我也得全胳膊全腿地回来不是……”他扬了扬浓眉,“要不怎么配得上你?”

顾长清是个很内敛沉稳的人,近年甚至严肃起来。

苏妙真还从没听过他说这种玩笑话,霎时间被他这句俏皮话逗得先是一笑,又是一嗔:“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顾长清见她发恼发羞,瞥一眼李巡总,见李巡总自觉地退到远处,方给苏妙真拨了拨碎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已有主意。眼下得让民愤消一些下去——等我一入城,让知府把那些地痞无赖里最恶贯满盈的人交出来,给织工机匠们处置,泄掉他们的火气,再和他们沟通……”

“你安心在家等我……”

苏妙真送走顾长清,因院中起风,便在荼蘼架下坐了,一面纳凉静心,一面拟出端午节所需堂帘、剪纸、吃食等物的单子。

用毕午饭。她想起给苏问弦这哥哥都还做了端午绣活儿,自不可少了顾长清的。便要来绣线剪刀等物,让翠柳黄莺指点着她的绣工,想给顾长清做条墨绿绫回纹锦销金方胜汗巾。正认认真真地绣着五瑞花草,忽被从书房转出的侍书提醒,说五月初八乃是苏州卫指挥使夫人的七十大寿,她得上门送礼。

苏妙真往侍书手中的黄历一看,果见如此,忙让人去开了库房瞅瞅有没有合适的古董珍玩相送。

她来苏州这半年,阴差阳错地还没去过卫指挥使家,是去年春节里头,某日原定要去因顾长清替她称了病,便没有上门去拜年问好。她只隐隐听说苏州卫指挥使府与朝中某家总兵乃是姻亲,但具体是哪家,她倒不晓得,更不知指挥使府上的老夫人喜欢写什么。便招来顾寅相问,好按对方喜好身份来预备寿礼。

顾寅慌忙搁下银菊花盅儿,立起身却道:“奶奶按着伯府老太君的喜好来备办成,反正到时候点个景去一趟——”他因被苏妙真赐了酒食,多饮了几杯,说话倒有几分颠三倒四,“不是,我是说奶奶不也厌烦这种应酬往来么,再者指挥使大人和夫人都年老体衰,故而那日竟也不必在指挥府久留打扰……”

苏妙真不解地看向顾寅问:“可我一次都没去过指挥使府,当日若先走了,你们爷面子上岂不无光?”

顾寅摇头:“小的猜着咱们爷未必想让奶奶去,那家可是——”似是意识到他失言了,忙住了嘴,支支吾吾应付了过去。

苏妙真见此情形,不由暗想她去不去卫指挥使府究竟干顾长清何事,但没深思。直到又待问及那与苏州卫指挥使府联姻的总兵是哪家时,见顾寅也只管搪塞,脸憋得通红,这才算真正生了疑心。一把顾寅打发走,苏妙真本让绿意出去打听打听,忽想起绿意即将出嫁,这会儿怎可再随便让她去见林师爷等人的,便把绿意叫了住。按下心中疑惑接着做绣活,只准备待晚间顾长清回来,直接问他。

苏妙真专心致志地做了一个时辰,待打好了栓汗巾的同心结,才意识到自己已然满身大汗。

她赶紧回房洗了个澡,换上水蓝绉纱白绢里交领云袖衫儿和密合色纱挑线裙,因卧房搁了两盆冰,又添了件金滚边银红长褙子穿了,想靠着绣塌看书,却按不住担心顾长清的思绪。正骂自己杞人忧天,却听送茶点进来的绿意道:“我去问着了,原来苏州卫指挥使竟是赵夫人的娘家呢……”

苏妙真险些被豌豆黄噎着:“赵婶婶的娘家?那岂不是嫂嫂的外祖家?这我更该上门去拜见了,如何——”

“姑娘可是傻了!”绿意忙给苏妙真拍背,打断道:“那也是赵同知的外祖家,姑娘可和赵同知险些成了亲!万一赵同知这回来贺寿了,姑爷岂能愿意让姑娘与赵同知有交集?心里肯定醋!”

苏妙真用帕子抹掉唇边点心渍,咳了两声。心道:顾长清哪里会为她吃醋,他连她深夜去玄妙观都毫不在乎,纵然有他性情宽和体贴、信任尊重她的缘故在,可不也正说明了他半点没拿她当房里人看么。便笑道;“单赵同知不喜欢我反而喜欢柳姑娘,不对,该称柳良娣了,那宣府大同离苏州千里迢迢,他岂能来这儿?怎么也遇不上的。”

绿意不赞同摇首:“人生七十古来稀,赵大人的祖母已经去世,或许他惦念这外祖父外祖母,不辞辛苦地来了呢。”绿意说着说着,又是幸灾乐祸地一笑,“再说,赵大人到现在可都还没娶亲——说不得他还想找个姨表姐妹回去填填柳良娣的缺。”

“落井下石!”苏妙真戳了戳绿意的脑门。心想赵越北已经够可怜了,两情相悦的表妹突然成了五皇子的女人不说,他后来的未婚妻又染急病去世,还差点被算计着娶了贵妃的侄女,幸亏当时她、傅绛仙以及十一公主一行人走走玩玩,也走去了镜湖——这才没让赵越北落下了孤男寡女花前月下的口实。而去年四月,赵越北的祖母又寿终正寝,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拖个一年,甚至三年。毕竟他该是还想着柳娉娉的。

苏妙真吃了口木樨花点茶,浅笑道:“赵同知和你们姑爷一样,都是情深义重的人……赵同知多也是还惦着旧人,哪里会随便将。”

绿意见她面上感慨,更说了个“也”字,不由得默默叹气。苏妙真虽不让丫鬟上夜,但苏妙真的小衣外裳以及正房里的铺盖枕被都是由她和蓝湘经手的,哪里不知苏妙真与顾长清几乎没有床笫之事。她与蓝湘私下里也极是焦灼,每每去顾寅那里套话回来,两人揣度着多是顾长清还惦着陈芍……

但见顾长清平日里待苏妙真极好,苏妙真自己更分毫不介意一般,便也不好明说、只能盼顾长清早日回转心意,更盼望她们姑娘早日开开窍。

她们姑娘这样绝顶的美人儿,真在男女情上开窍了,还怕没本事没风情拿捏住男人?

绿意暗暗点头,心情也松快许多,打趣笑道:“姑爷不也是么,临走时对姑娘那叫一个温声细语,李巡总都在一旁直了眼呢。”

苏妙真摇头一笑。伸手推开了窗,着日光接着绣汗巾上的花样子,不一会儿,因着午后半丝儿风也没了。骄阳炽热无比,烤得人懒洋洋,苏妙真便有些瞌睡,正拔出银针仔细叠收着汗巾子。忽地看见顾寅仓仓皇皇从前衙跑进后院,急声喊道:“奶奶,咱们爷在织造衙门前被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兔崽子给捅了……”

霎时间。苏妙真全身上下一阵冰寒,竟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全是空白、忽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才意识到是银针深深地扎入了指尖,她咬咬牙,强忍着钻心的痛将银针狠狠拔出,往地上一甩,便提裙要往外跑。

绿意亦是唬得面色惨白,瞥见苏妙真食指正渗着大颗大颗的血珠子,慌忙去拦:“姑娘先包扎上……”

“不用!”苏妙真断声叫停,推开绿意,用汗巾直接把手上伤口裹了裹,直直奔出房,招呼着人备车,走了几步又大声喊道:“不备车了,把我的小红马牵过来!”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听得响动都跑了出来,俱是一脸煞白捂着嘴惊呼。

冬梅见苏妙真要出去,三步跨做一步拉住苏妙真急声道:“苏姑娘别走,也带上我吧!”

苏妙真正是万分焦急的时候,忽地被人拽住,立即火冒三丈。哪里管得了这冬梅原是陈芍的旧仆,得给她脸面!苏妙真当即喝骂道:“我是你当家奶奶,你怎敢喊我‘苏姑娘’,反了天不是!”

满院的丫鬟婆子从没见过她如此高声说话,见她大怒,当即都怔在原地,讷讷说不出话来。苏妙真趁此机会,大力甩开冬梅,冷冷瞥去一眼,强忍了惩处冬梅的冲动,叫上顾寅往后边仪门冲。

顾寅和另外两个小厮正开着锁,蓝湘几人慌忙跟来,拉着苏妙真苦劝道:“城里那么许多暴*民姑娘要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顾寅抹汗高声喊道:“说是咱们爷现在被送到吴王府了,吴王府那块儿肯定没暴*民……”绿意瞪他一眼,正要骂他帮倒忙,忽见得顾寅给使了个眼色,到嘴的话转了个弯:“那也不能这么抛头露面孤身一人出去……”

苏妙真一听这话,立马推蓝湘回去拿眼纱,又让顾寅去找个兵丁跟随。正等得心烦意乱,见得她们回来,便一把抢过眼纱胡乱戴上,将裙子一收,奔出仪门,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地挥鞭而去。

小红马如箭出云霄一般掠了出去,只看得顾寅和那兵丁咋舌不已,连说了几声好快的马,便慌忙也掠马而上,往吴王府的方向跟去。(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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