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日月如梭（2 / 2）

云烟不由疑惑，暗月派是什么？

见那弟子似乎不会再理自己，她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地去多问，而是找了另一个身着玄衣银带的弟子相问，那弟子看起来很是胆怯，云烟叫他的时候，他几乎吓得要跳起来。云烟不由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便只请他带自己去见南柯。

那弟子虽然生性胆小，但却很是规矩有礼，听云烟说认识南柯，便带着她前去。不过他走得倒是很快。云烟不由心想，或许是有小白跟在一旁，他心里害怕使然吧。

云烟跟着那弟子左转右拐，一路经过样式华丽繁复的殿宇，云烟不由暗自感叹，果然是天下第一大派，这么多建筑都建造得这么豪华，真是有钱的很。

她观望着一边不住感叹，直到走到一处幽静小道，前方的弟子忽然脚步一顿，云烟也跟着一停。女子往前方看去，便见侧旁不远处的凉亭上，有一名里穿白锦外套黑纱的男子静静端坐。

似是察觉了这边有人过来，那男子微微偏首，向这边看来。云烟看着他的容颜，不由呼吸微微一滞。

她以为世上最美的容颜不过百里平良和幽梦二人，没想到还有人竟能与之比肩。

那斜长欲飞的双眉，星辉似的眼眸，都令得云烟十分惊艳，更令云烟惊奇的是他的发色，乌亮柔顺，发尾七寸却呈银白之色，黑白相接，却竟一点也不突兀。

云烟不由好奇这人的身份，却见身旁弟子恭恭敬敬地向那男子行礼，弟子刚欲说什么，男子便开口道：“你去忙吧，把她留给我。”

这人身份似乎不低，所以弟子很是听话，很快便退下去了，云烟不由疑惑，上前问道：“你是谁？”

男子微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我见姑娘印堂发黑，似是有不祥之兆，所以便想问问姑娘，最近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或是奇怪的人？”

“我看你就很奇怪。”云烟没好气道，也不管他是如何看出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我找那个人是让他给我带路的，你倒好，一句话就遣走了人家，这下我找谁去？”

身旁小白也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湛蓝的虎目里竟有几分警惕，男子闻声看去，不由微微挑眉，旋即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奇怪，宽容，又带着淡淡的威压，小白缓缓弓起身子，看向男子的湛蓝虎目里也浮起危险之色。

男子却不再理它，转眸看向云烟道：“姑娘要去哪儿？我对这日月教熟悉得很，或许我能给你指路。”

云烟听他这么说，便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看他锦衣华服，不像是门中弟子，若是导师或者长老，但是又太过年轻，思忖了片刻，云烟便觉得他应是日月教的哪位贵客，便顿了顿问道：“我要去找日月教的南柯长老，你知道他住在哪里么？”

男子微微挑眉，道：“知道，不过你为何要去找他？南柯是个什么样的人，姑娘难道没听说么？”

云烟知道外界都在传南柯，也知道南柯的名声不算太好，但她却还想知道这名男子对南柯的看法，便装作不知，还问道：“什么样的人？”

男子微微一笑：“弑父杀兄，屠戮无辜。”

云烟眉头一蹙。她从没听说过这些。

南柯虽亲口承认过自己灭了南家满门，可“屠戮无辜”这四个字的背后，又是藏着怎样的过往呢。

云烟还想知道更多，便问道：“屠戮无辜是从何而来？”

男子道：“当年临江南家不论亲属还是下人，全部无一活口，姑娘敢说不是南柯所为？”

云烟脚步微微一退，眼瞳里疑光闪烁，有些不敢相信。

无一活口。

那些下人和旁支亲属，难道也曾欺凌过南柯不成？南柯既是南家之子，自称少爷，那应该身份不低，那些下人居然也敢？可若没有，他为何要杀害无辜呢？

她心里虽有猜疑，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听信一个外人的一面之词，若真有不平，也该找南柯本人去问清楚。想到心里，女子便定了定心神，说道：“他就算真的如此又与我何干？你刚刚不是说会给我指路吗？快告诉我南柯在哪里。”

男子见她并不相信，也不恼，而是微笑说道：“南柯独自住在日月教的后山，姑娘若想过去，从这里沿路一直穿过去，不要走岔道便可。”

云烟得了消息，当即也不拖沓，对男子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

……

日月教大得超乎云烟的想象，女子按着男子给的路线往前走，漫长的路上云烟不止一次地怀疑他是不是骗自己的，直到走到一处奇峰怪石，入眼的是青翠苍岚，云烟才知道自己终于到了男子所说的后山。

她沿着林间小道一路往上走，不一会儿眼前视线便豁然开朗，放眼望去花海无边姹紫嫣红，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万花谷。

远处山峰林立，依稀可见上面建着几座复古建筑，但在花海里也有一座院落，云烟不知那个才是南柯的住处，便打算先从近处开始找起。

她从花海里穿了过去，离院落原来越近时，看到院中有一棵枇杷树，树下站着一个人。云烟凝目看去，发现那人影像极了南柯，便打算先过去瞧瞧。

小白早就在这边撒开了欢儿地捉蝴蝶，云烟也不管它，径自向树那里走去，女子一路穿花拂叶，窸窸窣窣动静不小，前方男子却好似没有察觉，云烟不由好奇，想他莫非是睡着了不成？便放轻了动作，打算吓一吓男子。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院落，走过去，直到接近南柯背后，看见男子毫无反应，刚欲出声吓唬，却听一道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云烟顿时一滞。

南柯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怔住的模样，苦涩地笑了笑，道：“归有光所写的《项脊轩志》的最后一句，没想到竟可以用在我这儿。”

云烟回过神来，这才看见南柯身前还有一座坟墓，碑上刻着“夜心月之墓”，她又是一怔，问道：“她是……”

“我的未婚妻。”南柯轻轻道：“夜心月。”

云烟轻轻蹙眉，心里暗自惊讶南柯居然已有未婚妻，可他的未婚妻，又怎么会……

南柯望着身旁笔直高立的枇杷树，眼底有些恍惚之色，男子伸手抚上树身，轻轻开口道：“我刚入日月教时，她就像个假小子一样。我当时是不知道她身份的，毕竟一个教主的女儿，怎么可能女扮男装，且行事又草率鲁莽。或许是因为我跟同龄人都不一样，又经常给她讲一些新奇的故事，她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后来我被缠得烦了，就跟她说，我没有故事讲给你了，你走吧。她不动，只单单地站着哭。”

云烟出神地听着，似乎可以看见多年以前，少年桀骜不耐的模样，和少女梨花带雨的哭相。

当时扮作假小子的少女哭得稀里哗啦，少年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边哄边认错，少女却猛地紧紧抱住他，道：我跟着你，不是因为我喜欢听故事，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少年发愣，却见少女伸手解下了发带，长发悠悠散落在肩头，清秀的脸立刻显出了几分女孩子的婉约。她脸颊浮起一抹薄红，低声道：若你喜欢，娶我好不好。

少年却乱了神，他看着少女羞涩而真挚的眼眸，一时竟无言相对，只好仓皇逃遁，任由少女在短暂的发愣过后哭成泪人。

南柯蹲下身，单膝跪在墓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抚上冰凉的墓碑，像是正在抚摸着爱人的侧脸，他颤声道：“后来我也喜欢上了她，并答应会娶她，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云烟看着他的动作，那般温柔的举动，她想他再也不会对另一个女子这样。她本想出声安慰南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沉默。

午后的暖阳轻柔地照在人身上，暖风轻轻吹过，带着馥郁芬芳的花香，美得像一个梦，云烟在心里叹息，那个女孩子心中的世界，也应当是绚丽而梦幻的吧。

良久后男子再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也怪我年少时太过随意放荡，从不把责任和承诺放在心上。当她死在我面前时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的随性贪玩遇上她的单纯贞烈，实在是一种罪孽。她为我而死，而我除了替她报仇手刃仇人之外，再也做不了别的事。我再也无法娶她，甚至……来不及跟她说一个爱字。”

云烟垂眸，久久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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