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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秋之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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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毕竟刀子是实物,血也是真的……」阿箫始终瞧不出哪裡有问题,不过却很清楚,眼前这魔星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事实上,要令他这种境界的无上强者灰飞烟灭殊不容易,必须摧毁其元神,不然他只会不断血肉重生,打了等于白打;正因如此,阿箫便打算并指掐诀,一举攫夺少年深藏神识海的真元。

但也在此时,身后的美男子却忽而停止拨弦,双眼一立,煞有介事的道:「你上当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只是他一缕化身,是早打算牺牲的。」

美男子并没猜错。实际上,刚才「自裁」的少年只是化身,其真身却早已乘乱抽离;突然间,但闻轰隆一响,阿箫与美男身后,石祭台竟发生了震天巨爆,瞬间陷入火海!

「轰隆隆隆隆–」

很震撼。须知祭台佈有帝级法阵,凡人硬闯必遭瞬杀,尸骨无存,然而神祕少年却有本事瞒天过海偷闯进去,并将之爆破,可见手段如何不凡!同时间,鑑于祭台上火光冲天,兼有团团黑烟覆盖,便令阿箫无法感知裡面状况,顷间举棋不定,就只能在外围发怔……

「嗯,但这小子选择这样爆阵,也一定要付代价,他不可能全身而退……」不远处,连攻伐果断的紫髮美男也一度略现犹豫,无法肯定少年到底正身陷火海,还是已趁机遁去。到最后,他还是决定先「灭火」再说……

「咚–」

紫髮男的灭火方法倒是奇特得很,既非大袖一拂,也没灌水,甚至没拍出任何真气,而是……靠鼓琴!这一次,他奏出了袅袅淨世之音,彷彿源自仙家,祥和而安谧,跟祭台上的熊熊大火对比鲜明。

很神异,随着仙音响起,祭台上的烈燄浓烟便快速熄灭了,但同时却转移到紫琴之上,令它燃烧起来!圣琴浴火,美男子轻抚火弦,未几就连他的十指也开始在冒烟……

「灭。」美男子却没有让这情况持续太久。蓦地,但见他伸手一抹,琴上的火光转眼便熄灭了,就此,他和阿箫亦重新聚焦到祭台上……

石祭台却是空的。

没错,空空如也,空无一人,神祕少年不在,姬八妹也同时消失了,无影无踪。当然,他们不可能这么快,这么轻易便烧成灰,所以在这一刻,他们主僕俩相信已经走远,远离古河城,甚至已离开妖疆,正身处于数千里外的大虚空中。

美男子没说错,此乃调虎离山之计。其实从一开始,阿箫眼前那位负责调侃她的少年……就只是一缕化身,其本体却早已隐了身,深潜于祭台附近。随后化身引刀「自尽」,成功转移了众人视线,真身便趁机闯入法阵,制造大爆炸,再趁乱救走八妹。再之后,及至美男子成功灭火,烟雾尽散之际,少年与姬八妹却早已去如黄鹤,遁去无踪了。

「可恶,居然让他跑掉,无法出气……」

阿箫看着空空的石祭台,当下不禁扼腕瞋目,咬牙切齿,极端不甘心。同时她碍于尊卑有别,也不敢直接使唤新主人「替她报仇」,结果,就只能在原地跺脚,气得牙根痒。

至于紫髮美男,此时则依旧神色自若,气质超然,并没因让死敌熘掉而各种急眼、咬牙,彷佛对方有否跑掉,他都没所谓。

「放心,你以为本尊佈的这个帝阵这么脆吗?哼,这小子本已是迴光反照,强弩之末,刚才为求破阵,更必令原来的大道伤势恶化。他挺不了多久的,所以……」美男子盘坐空中,重新鼓琴谱曲,一脸超脱的道:「所以不论他现处何方,都根本不重要;他选择死在这裡,还是死在家乡,死在别处,有分别吗?苟以他当前的状态,躲不了的,本尊若有心找,随时都可以找上门送他上路,但倒不急于一时。」

说罢,他便继续垂首拨弦,很神异,紫琴在经过火吻和修复后,琴音竟变得更加纯粹,甚至有种骚灵的味道。

美男子扬指谱曲,一脸陶碎,而阿箫不想打扰其雅兴,也不好再说什么。

美男子并没猜错,此时此刻,神祕少年确实正(抱着阿箫)横渡虚空,也确实受了重伤;他穿越溷沌时,不但不停咳血,渐见衰弱,身后更拖拽出一道长长的血轨,触目惊心。

重伤之体,不宜恋战,更不宜长期暴露于死寂的溷沌中。神祕少年要从速赶返浮岛,回老家静养,然而浮岛却远在十万里外;头一万里,他大概只花了半天,第二万里,他用上一整天,第三万里,两天,第四万里,三天,到最后一万里,他居然差不多走了十天,期间踉踉跄跄,屡次失平衡,几历艰险,才总算能平安降落浮岛……

能回家就好,神祕少年倚伏在那面千年石碑上,一边吐血,一边喘气,惊魂未定;这无疑是他这辈子走过最艰辛,最惊险的旅程,完成后,可谓彷若隔世,真想与姬月寒相拥而泣。

但,诚如紫髮美男所言,帝级法阵逆天,硬闯者岂能全身而退;为了爆阵救人,少年已付出沉重代价,重伤濒死,这也令姬月寒心裡煎熬,非常难受。

「主人,你身为一代雄主天尊,何苦自贬身价,为一名贱婢重创肉身?八妹贱命一条,不值得主人捨身来救!」石碑前,她幽幽的瞅住主人,眸泛泪光,说的尽是真心话。

「值得……」少年此时虽脸色苍白,状态不佳,却依然勉力伸手,替八妹轻轻拭泪,(强颜)微笑:「别难过,大道之伤本难根治,我这次觉醒,其实也不过是迴光反照罢了,即使不爆体救你,也同样会慢性崩坏,越来越衰弱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来个英雄救美,赢尽世上的掌声啊。」

没错,正所谓宁化飞灰,不做浮尘,宁为真火光尽而灭,不作朽木默然而腐;也许,这就是他的心态。

但纵然如此,姬月寒眼见主人伤重,当下还是既心痛,亦忧心忡忡,蹙眉道:「可是,主人你伤成这样……怎么办?贱婢可以怎样帮你?」

神祕少年一阵咳呛,然后又是一轮沉默。

「怎么办?哈,睡,还是睡。唉……」很无奈,他刚才还试图强颜欢笑,然而一想到未来,却又不禁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大道之伤,药石无灵,外力不会管用,只可自救。咳咳咳,事到如今,我恐怕只能重新沉睡,而且这次比上回伤得更重,一睡也极可能不只百年,而是几千几万年,希望醒来时能好转吧……」

「一睡万年……可是,万一睡觉没用,那岂不是会浪费掉这一万年?!」

「八妹,休眠已经是唯一选择,睡醒后如果还没好转,那我现在这具臭皮囊也注定不中用了,唯有砍掉重练……」

砍掉重练,意即重生,放弃现世的修为,从零重新开始。姬月寒当然不希望主人要走上这一步,想要力劝,然而神祕少年却无视了她,而只是怔怔的盯着石碑,若有所思。

「只要有这块石头保护,就睡觉期间就不用怕被骚扰,不用怕半途被挖出来,总之想睡多久都行。我只是怕……」说到这儿,神祕少年却忽而一皱眉头,略显苦恼:「万年太长了,我只怕醒来后,记忆会出现断层,届时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不,我必须想个办法,留住记忆……」

他凝视着石碑,忽生一计,便袖出了先前用来绘肖像,戏弄旧婢阿箫的双头彩笔。少年挑起笔杆,在指端上轻旋了几圈,接着,又赫然大袖一挥,开始在石碑上画图。

「哧哧哧–」

他画图之目的,明显是因担心将来睡醒时会完全失忆,被人利用,于是就预先作画;如此,万年后纵使忘掉一切亦不要紧,届时自己只要看图,便能弄清下一步该怎么走。

表面上,这想法还算靠谱,然而姬月寒却还是满脸疑惑,原因:主人的画功实在欠说服力……

没办法,须知少年的画功本已极烂,而重伤后没精神用心画,便画得比先前更烂。他共画了四幅图,乍看之下,全是笔迹歪扭,色彩乱涂,景物揉作一团的,根本不堪入目。姬月寒有理由怀疑,万年后(已失忆)的主人看不看得懂……

「不如留一缕精神烙印,给万年后的你亲口解说,会不会较稳妥?」姬月寒如此提议。

「我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几万年啊,精神烙印哪儿能保存那么久,哪怕有石碑加持也不行,会自行消散的。依我看,还是画图比较靠谱。」石碑前,神祕少年先是微微摇头,其后又反覆观摩起四幅刻图,似有所思的道:「不用怕图太丑,将来看不明白。我亲手写的字,涂的鸦,别人也许会看不懂,但自己一定解读得来,除非我脑残了,咳咳咳……」

为了画这四幅图,少年其实已耗尽馀力,挺不下去了,接着下来,就只能睡,深沉大睡,期望岁月能慢慢修复创伤。

就此,他便拖着八妹,重新鑽入坚牢的石碑内,开始沉睡,这回不只百年,而是数以万年计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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